那天雨下得很大,她急着赶去车站,过马路时没看清红灯,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车躲闪不及,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幕,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世界瞬间安静了。
林父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盖着白布的担架,和旁边那只还紧紧攥着女儿照片的、冰冷的手。
“秀兰!秀兰!”他扑过去,掀开白布,看到妻子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瞬间崩溃。他抱着妻子冰冷的身体,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雨水混着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一半。
消息传回村里,林薇的奶奶当场就急得晕了过去。老人有高血压,平日里最疼这个孙女,得知孙女失踪,半个多月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又听到儿媳惨死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送到医院时,已经是脑淤血晚期。
三天后,奶奶也走了。临走前,她枯瘦的手还紧紧抓着林父的衣角,浑浊的眼睛望着门口,像是还在盼着孙女回来。
短短一个月,家破人亡。
林父的头发在一夜之间白了大半。他处理完妻子和母亲的后事,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没出来。村里人怕他想不开,轮流守在门口。
第四天,他推开门走了出来,眼睛里没有了眼泪,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他把家里的田地托付给邻居,背上简单的行囊,再次踏上了寻女之路。
他去过北京,去过林母出事的城市,去过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他睡过桥洞,捡过别人丢弃的食物,手里始终拿着那张被摩挲得边角发白的照片,逢人就问。
他成了一个在城市间流浪的寻人灯,灯油是他的血肉,灯芯是他仅存的希望。可这盏灯,在茫茫人海里,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
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儿,此刻正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地下室里,林薇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男人的殴打成了家常便饭,稍有不顺心,拳头就会落在她身上。她身上的伤旧伤叠新伤,有的已经发炎溃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她很少再哭了,也很少再说话。大多数时候,她只是蜷缩在床角,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头顶那个小小的气窗。
气窗里偶尔会飘过一片云,或者落下几滴雨。她就靠着这点微弱的外界痕迹,判断时间的流逝。
她不知道爸爸妈妈是否在找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她只是本能地想念他们,想念那个有阳光、有笑声的家。
有时,她会轻轻地哼起奶奶教她的童谣,哼着哼着,眼泪就会无声地滑落。
她还活着,却像已经死了。而远方那个为她疯魔的父亲,还在提着一盏破碎的灯,在绝望的黑夜里,踉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