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已经做了复查,结果是准确的。恶性程度很高,已经有转移了,建议尽快住院治疗。”
苏晚站在旁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冰冷。她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却看懂了父亲瞬间苍老的脸,听懂了医生语气里的惋惜。
“癌症……晚期……”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怎么可能呢?她昨天还在练功房旋转跳跃,她的脚尖还能精准地落在每一个节拍上,她的梦想就在眼前,怎么会突然和“癌症”这种词扯上关系?
走出医院,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打在脸上生疼。苏建民把伞往女儿那边倾斜,自己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却浑然不觉。
“小晚,别怕,有爸在,咱们去最好的医院,一定能治好的。”他的声音哽咽,却努力想给女儿一点力量。
苏晚没有说话,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她看着手里紧紧攥着的录取通知书,烫金的字迹被雨水打湿,晕开一片模糊的痕迹,像她碎在盛夏里的梦。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苏建民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
夜深了,苏晚终于打开房门,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走到父亲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爸,我不想治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哭腔,“我想去北京,我想上舞蹈学院,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她知道癌症治疗有多痛苦,她见过妈妈最后那些日子的样子,头发掉光,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她是个舞者,她不能接受自己变成那样,不能接受自己的足尖再也跳不出轻盈的舞步。
苏建民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老泪纵横:“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治!必须治!就算砸锅卖铁,爸也要把你治好!你还这么年轻,你的舞蹈梦还没实现,怎么能放弃?”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熟悉的烟草味和雨水的湿气,苏晚却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那个晚上,苏晚把自己的练功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衣柜最深处。她抚摸着那件崭新的、准备带到北京去的演出服,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悲伤的催眠曲。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闪过的不是病痛的恐惧,而是练功房里镜子反射的光,是舞台上追光灯的热,是录取通知书上那行“中央舞蹈学院”的字。
她的足尖,曾无数次在地板上跳跃、旋转,丈量着梦想的距离。可现在,命运却在她离梦想最近的地方,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天一早,苏建民就联系了省城最好的肿瘤医院,收拾好行李,带着苏晚去住院。
苏晚没有再反抗。她看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连夜找亲戚朋友借钱时卑微的样子,知道自己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只是,当她关上家门的那一刻,最后看了一眼桌角那个丝绒盒子,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不知道自己的足尖,还有没有机会踏上那个心心念念的舞台。
盛夏的阳光依旧炽热,栀子花的香气还在空气中弥漫,可属于苏晚的那个夏天,已经提前结束了。她的舞蹈梦,像被暴雨打落的花瓣,散落在泥泞里,只剩下一地破碎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