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惜婕看着王姐真诚的眼睛,只觉得一阵无力。她甩开王姐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他就是个疯子。”
话音刚落,周希禹的车就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他探出头,笑容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上车吧,去新基地看看,顺便聊聊。”
阳光刺眼,井惜婕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笼子里探头探脑的小狗,最终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知道,只要这些小狗还需要这个基地,她就暂时摆脱不了周希禹的纠缠。这次谈话,注定是场避不开的硬仗。
挡板缓缓升起,将前后座隔成两个世界。车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井惜婕侧着头,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痕——刚才见到周希禹的瞬间,那些强撑的坚硬突然就碎了。
“婕婕。”周希禹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真的知道错了。”
井惜婕猛地转过头,眼底的红血丝看得格外清晰:“周希禹,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没错,我们只是分手了。分手了就该各走各的路,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纠缠。”她的声音发颤,却刻意咬着牙,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可你还爱我,不是吗?”周希禹往前凑了凑,膝盖几乎要碰到她的座椅,语气里带着种近乎偏执的确信,“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你能不能清醒点?”井惜婕突然笑了,笑声里却全是自嘲,“我现在和靖安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你觉得我还会爱你?”
“你们又没睡在一起。”周希禹说得笃定,像早就查过底细,“靖安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幌子。他不敢碰你,因为他心里始终介意我们的过去,介意你曾经是我的人。”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井惜婕最敏感的地方。她猛地别过脸,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自信?”
“因为我懂你。”周希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种近乎蛊惑的温柔,“婕婕,你爱我。从高中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你简直是个疯子。”井惜婕的声音哽咽了,指尖死死攥着衣角,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疯也是因为你。”周希禹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语气突然沉了沉,“靖安那天跟我对峙,我问他敢不敢告诉你他家里的事,他连话都接不上。他护不住你,更容不下我们的过去。只有我,婕婕,只有我能不管不顾地爱你,不管你过去怎么样,我都要。”
“你别说了……”井惜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撕扯——她恨他的偏执,却又无法否认,他说中了她藏得最深的不安。靖安的退缩,何尝不是在她心上划了道痕?
周希禹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没有立刻推开,只是埋在他的肩窝,压抑的哭声像小猫一样断断续续。“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知道我以前太偏执了,逼你,伤害你……可我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你啊。”
井惜婕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当初……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为了家族,说放弃就放弃……”
周希禹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尖捏着袋口轻轻一抽,几张纸滑落在膝头。最上面那张的抬头刺得井惜婕眼睛发疼——“自愿结扎手术知情同意书”。
她的呼吸猛地顿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视线往下移,手术日期是上周三。签名处的字迹张扬又用力,周希禹的名字一笔一划,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末尾还按了个鲜红的指印,在惨白的纸上烧出个突兀的点。
“你……”井惜婕的指尖抖得厉害,刚碰到纸页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声音里带着破碎的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希禹,这不是赌气就能做的事!”
周希禹捡起文件,用指腹摩挲着签名,眼底闪过一丝狠劲,随即又柔下来:“我知道。他们不是总拿‘传宗接代’压你吗?不是觉得女人的价值就该系在肚子上吗?”他把文件递到她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我断了这条路,他们再也没理由逼你了。婕婕,以后我们不用为这些破事吵架,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井惜婕的目光落在“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那栏,密密麻麻的字像小虫子一样钻进眼里——“局部疼痛、感染风险、极少数不可逆损伤……”她突然想起周希禹奶奶见到她,那副“不生孙子就是罪人”的嘴脸;想起他爷爷拄着拐杖敲地板,说“周家不能断了香火”;想起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家族规训……原来他都记在心里,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给了她一个“退路”。
“你疯了……”她的眼泪突然决堤,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恐惧——这个男人为了留住她,竟然能对自己这么狠。她抬手想撕了那张纸,却被周希禹按住了手腕。
“别撕。”他的声音很轻,掌心的温度却烫得她心慌,“这是我给你的保证。婕婕,我以前总想着两全,既想护着你,又想稳住家里,是我太贪心了。现在我想明白了,什么家族什么香火,都没你重要。”
文件还摊在他膝头,白纸黑字像一道滚烫的烙印,烧得井惜婕心口发疼。她看着周希禹眼底的执拗,突然分不清这份爱里,到底有多少是深情,多少是疯狂。可那鲜红的指印像个惊叹号,重重砸在她心里——他是真的,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井惜婕的呼吸骤然停了,手指颤抖着抚过那张纸,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们不是觉得生育重要吗?”周希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随即又被温柔覆盖,“那我就断了他们的念想。婕婕,以后再也没人能拿这个逼你了,我们可以只做我们自己,好不好?”
周希禹俯身,轻轻吻去她脸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他。井惜婕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他却没有再靠近,只是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的泪痕,眼底的执拗几乎要将人溺毙。
“我爱你,婕婕。”他低声说,像在宣誓,“回到我身边,好吗?”
井惜婕张了张嘴,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恨他的不择手段,却又被这份极端的爱意烫得心头发颤。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减速停住,岑恩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周总,新基地到了。”
井惜婕猛地回神,看着窗外崭新的白色围栏和跑跳的小狗,突然沉默了。周希禹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等待着那个迟来的答案,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推开车门,逃也似的走了下去。
阳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混沌。她知道,自己心里那道早已松动的防线,似乎真的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