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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剑起恒山惊梅庄(1/2)

华山脚下那三条疾如风火的身影,正是刘二牛、风笑与灵珊。

整整四天风餐露宿,马蹄踏碎晨霜晚霞,终于在这片尘烟未定的旷野上,死死咬住了桃谷六仙那六个疯癫怪诞的背影。

“停下!”刘二牛舌绽春雷,声浪裹着内力滚滚向前,震得道旁枯叶簌簌落下。

桃谷六仙闻言,齐刷刷顿住脚步,如同六根被同时钉入地面的木桩。

他们回转身来,六张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茫然与滑稽,仿佛一群刚从戏台子上溜下来的丑角。

“我大师兄令狐冲呢?”灵珊一步抢前,秀眉紧蹙,目光如针般刺向六人,“他同你们一道离开的,如今人在何处?”

为首那个高个儿的仙人桃根仙,慢悠悠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脸上堆起一个无比认真的困惑表情:“令狐冲?哦——你说那个很会喝酒的小子?他呀……好像……变成一只酒坛子飞走啦!”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桃干仙便急不可耐地拍手接茬:“不对不对!我看得真真儿的,他是被树上的桃子精给拐跑了!噗嗤一声,钻进最大那颗桃子里就没影儿啦!”

余下四仙顿时哄然大笑,你推我搡,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

刘二牛那张本就黝黑的脸膛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锵啷”一声拔出腰间厚背砍山刀,刀锋在烈日下划过一道刺眼寒芒,直指那六个兀自笑得东倒西歪的怪人:“放屁!驴唇不对马嘴!再不老实交代,今日就把你们六个夯货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动手!”风笑眼神一冷,简洁二字出口,手中长剑已化作一道迅疾无比的青色流光,撕裂空气,直取桃根仙咽喉。

灵珊几乎同时娇叱一声,剑走轻灵,如穿花蝴蝶般刺向桃叶仙下盘。

一场混战轰然爆发!

华山剑法本就以精妙迅捷着称,此刻三人互为犄角,剑光霍霍,刀风烈烈,竟以三敌六,反而将桃谷六仙那看似人多势众、实则杂乱无章的联手打得左支右绌。

不过百招上下,六仙已是衣衫破碎,怪叫连连,抱头鼠窜。

桃实仙一个踉跄被刘二牛刀背狠狠拍中后背,痛得嗷嗷直叫,慌乱中尖声喊道:“跑!快跑!找不戒大师!只有大师能收拾这群不讲理的华山蛮子!”

六道狼狈身影顿时如丧家之犬,朝着北岳恒山方向没命地逃窜。

二牛三人哪里肯放,紧咬其后,穷追不舍。

这一追,便直追到恒山脚下。

层峦叠嶂的山影如巨兽匍匐,暮霭沉沉。

就在山路拐角处,一个高大雄壮得如同半截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前方。

那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袍,头顶光溜溜亮得晃眼,一张大脸盘上虬髯戟张,铜铃般的巨眼凶光毕露,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是桃谷六仙的靠山,不戒大和尚!

“阿弥陀佛!”不戒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嗡嗡回响,他蒲扇般的巨手随意一挥,便将躲到他身后的桃根仙拨拉到一旁,目光如炬,扫视着追来的三人,“哪里来的小辈,敢追着我的人喊打喊杀?好大的狗胆!”

刘二牛横刀当胸,怒目而视:“大和尚!少废话!我大师兄呢?你们把我大师兄弄到哪里去了?”

“令狐冲?谁啊?”不戒一脸茫然地抠了抠耳朵,随即不耐烦地挥手,“不认识!滚开滚开,别挡着佛爷晒太阳!”

他这浑人脾气上来,蛮不讲理,竟是不愿再多说一句。

话不投机半句多!

刘二牛怒喝一声,厚背刀卷起沉重风声,当头便劈!

风笑与灵珊深知这大和尚绝非易与之辈,剑光一闪,一左一右疾刺其肋下要穴。

不戒眼中凶光暴射,狂笑一声,双掌齐出,掌风刚猛无俦,竟似要凭一双肉掌硬撼三件兵刃!

他武功之高,距离绝顶之境只差一线,内力雄浑,招式大开大阖,每一掌拍出都带着风雷之声。

二牛三人虽以三敌一,却丝毫不敢大意。

刀光剑影与刚猛掌风激烈碰撞,劲气四溢,卷起地上碎石尘土飞扬。

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难分轩轾,金铁交鸣之声与掌风呼啸响成一片。

就在这激战正酣、难解难分之际,一声清脆焦急的呼唤如清泉般穿透了狂暴的战圈:“爹爹!住手!风大哥,灵珊姐姐,快停手呀!”

一道纤细娇小的素白身影从山道旁的松林里疾奔而出,正是仪琳小师傅。

她清秀的小脸煞白,眼中满是忧急。

这一声呼唤,对风笑而言不啻仙音。

他手中剑势猛地一收,身形如轻烟般向后飘退数尺,瞬间脱离战圈。

方才还凌厉如电、杀气腾腾的华山俊彦,此刻竟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自己那身沾了尘土与草屑的青衫,又飞快地抹了一把额角沁出的汗珠,努力挺直腰背,试图维持那“少年英侠”的风仪,只是微微发红的耳根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仪琳的目光落在风笑身上,见他安然无恙,眼中忧色褪去,一丝微不可察的羞涩和欢喜悄悄爬上眉梢,如同初绽的莲花尖儿上那一点粉红。

“仪琳小师傅,”风笑的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平日里绝难听闻的温柔,他快步上前,平日里那点不善言辞的拘谨仿佛被山风吹散了,“莫怕,我们只是……嗯……切磋一二。”

恒山风光果然钟灵毓秀,难怪能养出小师傅这般人物,真如……真如这山间的清露朝霞一般……

他语速快得有些反常,竟是滔滔不绝起来,搜肠刮肚地挤出些文雅词句。

仪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笨拙的赞美弄得有些迷糊,但那份真诚却做不得假。

她听着听着,忍不住抬起宽大的僧袖掩住口,发出几声低低的、如同银铃轻碰般的“咯咯”笑声,清澈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情状,看得一旁的灵珊眼睛瞪得溜圆,檀口微张,几乎能塞进一枚鸡蛋。

她与风笑一同长大,何曾见过这位素来沉稳、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的师兄如此“殷勤”过?

这简直是华山派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奇景!

刘二牛也早已收了刀,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翻着巨大的白眼,嘴角撇得几乎能挂上油瓶,粗声粗气地嘟囔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啧!”

他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一副眼不见心不净的模样。

唯有那不戒大师,一双铜铃巨眼死死盯着自家女儿那从未有过的明媚笑靥,再看看那对着仪琳就变得口若悬河、神采飞扬的华山小子,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这粗莽的汉子,此刻竟品咂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酸溜溜的,还带着点空落落。

自家贴心的小棉袄,怎么好像……有点漏风了?

尤其是对着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呢!

这股无名邪火腾地就烧了起来。

不戒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心里不自在,手上便要发作。

他猛地踏前一步,须发戟张,暴喝一声:“小子!光会耍嘴皮子顶个鸟用!来来来,让佛爷掂量掂量你的华山剑法有几斤几两!看招!”

话音未落,蒲扇般的大掌已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花巧地朝着风笑胸口印去!

美其名曰“考验”,实则这一掌含怒而发,刚猛霸道,不留余地!

劲风扑面,风笑眼神一凛。

他虽知不戒武功高强,可他风笑也绝非任人揉捏的泥人!

脚下步法一变,身形如风中弱柳般向后飘摇,手中长剑却在退势中骤然亮起,挽起数朵森寒剑花,似缓实急地点向不戒手腕要穴。

正是华山中的精妙守式——风拂弱柳。

“好小子!有点门道!”不戒狂笑一声,掌势不收,反而再加三分力道,竟要以雄浑内力硬破精妙剑招!

两人身形交错,掌风剑影再次激荡开来,比方才群战更为凶险凌厉。

不戒掌力雄浑,大开大阖,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之声;风笑则剑走轻灵,身法飘逸,剑尖吞吐如蛇信,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重掌,又寻隙反击,剑光如点点寒星,不离不戒周身要穴。

劲气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爹爹!风大哥!别打了!快停下!”仪琳急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清亮的嗓音里已带上了哭腔,“再打……再打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们了!”

这一声带着哭音的娇叱,如同定身法咒。

激斗中的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不戒那记刚猛无俦的“金刚推山掌”硬生生停在半空,掌风激得风笑鬓发飞扬。

风笑刺向不戒肋下的剑尖也猛地凝住,距离僧袍不过寸许。

两人几乎是同时收招撤步,又同时朝着那泫然欲泣的小尼姑奔去,脸上都堆满了焦急与讨好。

“乖女莫哭!爹不打了!不打了!都怪这臭小子……”不戒搓着大手,手忙脚乱地解释,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笨拙无措的老父亲。

“仪琳小师傅,都是我的不是,惹你着急了。”风笑也连忙柔声安抚,方才比剑时的锋芒尽数敛去,只剩下满眼关切。

不戒看着女儿在风笑温言软语下渐渐止住泪意,心头那股无名火又有点往上拱。

他强行压下,猛地转头,铜铃大眼恶狠狠地瞪向缩在一边、噤若寒蝉的桃谷六仙,声如炸雷:“你们六个混账东西!给佛爷滚过来!说!令狐冲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人呢?”

桃谷六仙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推推搡搡,最后还是桃根仙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师息怒!令狐公子……他……他好着呢!就是……就是在洛阳城里,他……他嫌我们太吵,趁我们一个不留神,自个儿……溜啦!真的!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唯一有用的消息,便是令狐冲并无大碍,只是自行离去了。

不戒听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此刻的令狐冲,早已将那六个聒噪的活宝甩得影子都不剩。

那日在洛阳城中酒醒,发现自己竟醉卧街头整整三日。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看着繁华依旧的东都街市,嘴角勾起一丝惯有的懒散笑意。

甩开桃谷六仙,不过是略施小计,哄得他们去城西最有名的“醉仙楼”排队买那据说要排三天三夜才能买到的佳酿,自己则优哉游哉地转进了城南幽深曲折的小巷。

行不多远,便撞见几个泼皮无赖正围着一个卖唱的老者推搡辱骂,抢夺那几枚可怜的铜钱。

令狐冲眉头一皱,也懒得废话,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切入人群。

只听得“噼啪”几声脆响,那几个泼皮已捂着红肿的脸颊,如同滚地葫芦般摔了出去,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

“老丈受惊了。”令狐冲扶起惊魂未定的老者。

“多谢少侠援手!”老者感激涕零,连连作揖,“老朽绿竹翁,蜗居就在前面陋巷。少侠若是不弃,请到寒舍饮杯粗茶,聊表谢意。”

令狐冲本就是随性之人,欣然应允。

穿过几重翠竹掩映的幽径,一座简朴却极为雅致的竹篱小院呈现眼前。

竹影婆娑,清泉潺潺,与院外的市井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绿竹翁引他至院中竹亭落座,奉上清茶。

茶香袅袅间,竹帘后忽然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拨弦试音,如同珠落玉盘,清冷悦耳。

随即,一曲古朴悠扬的琴音如流水般淌出帘幕。

那琴音初时如空谷幽泉,泠泠淙淙,洗涤尘虑;渐而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悄然抚平心中所有块垒。

令狐冲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连日来的奔波劳顿、心中积郁的烦闷,竟被这奇妙的琴音一丝丝抽走、化尽。

一曲终了,余韵悠长,仿佛还在竹梢间萦绕。

令狐冲怔怔地坐在那里,半晌才如梦初醒,霍然起身,对着竹帘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此曲只应天上有!敢问帘后是哪位高人?令狐冲今日得闻仙乐,死而无憾!恳请前辈现身一见!”

帘内沉默片刻,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老态的女声缓缓响起:“老身不过山野村妇,偶弄丝竹,当不起少侠如此谬赞。此乃‘清心普善咒’,聊以自娱罢了。”

“前辈过谦了!”令狐冲眼中光彩灼灼,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此曲直指人心,神乎其技!晚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前辈成全!晚辈愿拜前辈为师,学习此无上音律!”

他性子本就跳脱不羁,此刻被这琴音彻底折服,竟生出了学琴的念头。

绿竹翁在一旁捋须微笑,眼中带着深意。

令狐冲就此在绿竹巷中住了下来,成了这竹篱小院的常客。

每日里,他最大的期待便是聆听帘后那令人心醉神驰的琴音。

他不知帘后人的真容,只当是一位隐居避世、深谙音律的老婆婆。

他隔着竹帘,恭敬地请教指法、琴理,态度之虔诚,比他当年初学华山剑法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低沉沙哑的“婆婆”之声,也耐心指点一二。

时光在这清幽的琴韵中悄然滑过半月有余。

这一日,令狐冲正对着一具桐木琴,笨拙地试图拨弄出不成调的旋律,指法僵硬,引得帘后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

他正抓耳挠腮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粗暴的喧哗和踹门声!

“砰!”

竹篱小院那扇简陋的柴扉竟被人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十数条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神情凶狠的精壮汉子如狼似虎般涌了进来,瞬间将小小的庭院塞得满满当当。

为首一人鹰视狼顾,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令狐冲和绿竹翁,最终死死盯住那垂下的竹帘,声音阴冷如冰:“圣姑!属下奉东方教主之命,恭请您移驾黑木崖!若再抗命……休怪属下们无礼,要请这老篾匠和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一同上路了!”

魔教妖人!残害无辜!

令狐冲眼中懒散之色瞬间褪尽,寒芒乍现!

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挡在绿竹翁与竹帘之前,腰间长剑“铮”然出鞘,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直取那为首黑衣人的咽喉!

口中怒喝:“邪魔外道,也敢在此撒野?滚出去!”

这一剑,快!狠!准!正是华山剑法杀招“白虹贯日”!剑光如电,杀气凛然!

那黑衣人首领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散漫的青年竟有如此身手,大惊失色,慌忙挥刀格挡。

刀剑相交,金铁激鸣!

黑衣人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传来,虎口剧痛,钢刀竟被震得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本人更是被剑上蕴含的强横内力震得踉跄倒退数步,气血翻涌。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他嘶声怒吼。

十几名魔教好手顿时刀剑齐举,蜂拥而上!

小小的院落里,顿时刀光剑影,杀气弥漫。

令狐冲长啸一声,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重重刀光中游走闪避,手中长剑却化作点点寒星,精准无比地刺向敌人手腕、关节等非要害之处,不求毙敌,旨在令其丧失战力。

“独孤九剑”料敌机先的精髓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听得“叮叮当当”兵器落地声与闷哼惨叫声不绝于耳,眨眼间已有七八人被刺中手腕或穴道,兵器脱手,踉跄败退。

激斗之中,一道凌厉刀风自身后偷袭而至,直劈令狐冲后心!

令狐冲正被前方两人缠住,似乎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一直垂着的竹帘猛地掀起一角!

“小心!”一声清叱,如黄莺出谷,带着惊惶与关切,与那低沉沙哑的“婆婆”嗓音截然不同!

令狐冲心神一震!

他虽处险境,耳目却异常灵敏,这声音……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电光石火间,他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足尖一点地面,身形滴溜溜急旋,险之又险地让过那致命一刀,同时反手一剑,剑柄重重撞在那偷袭者的肋下。

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令狐冲趁机跳出战圈,目光如电,直射向那掀起一角的竹帘!

帘后,哪里是什么鸡皮鹤发的老妪?

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衣衫的少女亭亭而立,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她容色绝丽,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此刻因惊急而微微泛红,更添几分娇艳。

一双明眸清澈如水,正带着未散的惊惶和难以掩饰的关切,怔怔地望着令狐冲。

那身姿,那风韵,清丽脱俗,宛如空谷幽兰,不染半分尘埃。

令狐冲瞬间呆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弹奏出天籁之音、被他尊称为“婆婆”的,竟是这样一位清丽绝伦、风华绝代的妙龄女郎!

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失神。

那少女——任盈盈,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一抹羞涩的红晕迅速爬上双颊,连忙放下竹帘,将自己重新隐入帘后。

然而方才那惊鸿一瞥间的关切与情愫,却已如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两人心底各自漾开了无声的涟漪。

魔教众人见首领受伤,又见令狐冲神勇,而圣姑似乎……并无随他们走的意思,顿时心生怯意。

那为首黑衣人强忍伤痛,怨毒地瞪了令狐冲一眼,又忌惮地瞥了竹帘方向,嘶声道:“好小子!圣姑!今日之事,属下必当禀明教主!我们走!”

说罢,招呼还能动弹的手下,抬起伤者,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小院。

院中瞬间恢复了宁静,只余满地狼藉和淡淡的血腥气。

令狐冲兀自望着那重新垂下的竹帘,心头波澜起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绿竹翁走上前来,看着令狐冲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看竹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捋须道:“少侠,此乃老朽的姑姑,姓任,上盈下盈。”

“任…盈盈……”令狐冲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唇齿间都仿佛萦绕着一缕清雅的竹香与琴韵,心湖深处,似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拨动了。

经此一役,竹篱小院再难平静。

任盈盈身份暴露,此地已不可久留。

数日后,一位豪迈不羁、身背长刀的大汉寻到了小院,正是江湖人称“天王老子”的向问天。

他带来消息,东方不败对任盈盈的追索已越发严密。

为避锋芒,也为谋求日后反制之策,三人决定离开洛阳。

临行前夜,月色如水。

任盈盈于竹亭中为令狐冲再奏一曲。

琴音幽幽,似蕴着无尽未明的心事。

令狐冲静立亭外,看着月光下那清丽绝伦的侧影,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音,只觉心旌摇荡,情愫暗生。

一曲终了,两人目光在空中悄然相触,旋即又各自避开,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淡淡的离愁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此后一路,三人昼伏夜行,专拣僻静小路。

向问天阅历丰富,谈吐豪迈,与令狐冲颇为投契。

任盈盈则常常沉默,但那双剪水秋瞳落在令狐冲身上时,目光里的温柔与关切却日渐清晰。

令狐冲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位清丽绝俗、智计不凡的圣姑相伴。

情愫如同藤蔓,在危机四伏的旅途上悄然滋长。

这一日,三人行至西湖之畔,烟波浩渺,风景如画。

湖畔矗立着一座清幽雅致的庄园,粉墙黛瓦,掩映在绿柳碧波之间,门楣上题着两个古朴的大字——梅庄。

向问天驻足庄前,眼中精光一闪,对令狐冲神秘一笑:“令狐兄弟,此地主人号称‘江南四友’,皆是风雅之士,更身负惊人艺业。为兄与他们有些旧谊。此去,或有一桩关乎你我日后大计的关键机缘,需要借兄弟一身神妙剑法一用。不知兄弟可愿助为兄一臂之力?”

令狐冲虽觉向问天神色有异,但他生性豪爽,又感念向问天一路照拂,更兼对任盈盈已生情愫,毫不犹豫便点头应下:“向大哥有事,小弟自当尽力!”

向问天哈哈大笑,拍了拍令狐冲肩膀:“好兄弟!痛快!且看为兄手段!”

他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领着令狐冲大步走向梅庄那紧闭的朱漆大门。

而任盈盈则在山庄之外,负责外围的接应!

接下来的数日,令狐冲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场精心编织的华丽幻梦,又像是旁观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而向问天,无疑是那执掌一切的导演。

向问天以故友身份拜庄,受到了江南四友——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的热情接待。

这四人果然痴迷于琴棋书画,向问天便投其所好,先是献上一幅据称是张旭真迹的《率意帖》,引得嗜书如命的秃笔翁抓耳挠腮,爱不释手;接着又拿出一卷相传为范宽所作的《溪山行旅图》摹本,画工精绝,气韵生动,让丹青生看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最后,更是祭出了杀手锏——一册早已失传、玄奥莫测的围棋古谱《呕血谱》,直把棋痴黑白子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呼“神物”。

四友沉浸在得宝的狂喜之中,对向问天三人几乎毫无防备。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向问天见火候已到,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露出神秘而惋惜的神色,叹道:“唉,可惜啊可惜。诸位贤弟得了这等稀世珍宝,却恐怕……难以尽展其妙,更无法与此宝真正的主人切磋印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哦?向兄此言何意?”黄钟公放下酒杯,面露疑惑。

向问天故作高深地压低声音:“实不相瞒,这些宝物,皆是一位隐世不出的绝世高人托付于我,欲寻真正懂行的知音。那位高人……唉,性情古怪,武学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尤其剑法一道,已达鬼神之境。他曾言,天下能与他论道者,恐怕唯有……”

他故意顿住,目光缓缓扫过四友。

黑白子最为性急,追问道:“唯有谁?”

向问天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点旁边安静饮酒的令狐冲:“唯有我这位令狐兄弟的师叔祖,昔年剑术通神的‘剑宗’前辈风清扬!可惜风老前辈仙踪渺渺……不过,”他话锋再转,眼中精光闪烁,“那位高人曾言,若世间有剑法能与风老神剑一较短长者,亦可视为同道,共参大道!”

此言一出,四友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令狐冲身上,充满了震惊与怀疑。

眼前这青年,竟与传说中的风清扬有关?

向问天趁热打铁,对令狐冲笑道:“令狐兄弟,你那手‘独孤九剑’,得风老真传,神妙无方,何不就在此地,与那位高人留下的一式剑意残谱印证一番?也让四位庄主品评品评,看是否当得起‘绝世剑法’之名?若真能入得高人法眼,得其点拨一二,岂非天大机缘?那地牢里,就刻着高人留下的那一式剑意!”

江南四友被向问天一番话撩拨得心痒难耐。

他们本就痴迷于自身技艺的至高境界,如今听闻有绝世剑法与神秘高人,哪里还按捺得住?

尤其想到若能借此高人机缘,或许能窥得自身技艺突破的契机,更是心动不已。

在向问天舌灿莲花的鼓动和对“共参大道”的憧憬下,四友仅存的一点疑虑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黄钟公作为大庄主,强自按捺激动,沉声道:“向兄所言,事关重大。那位高人脾气古怪,更立下规矩,印证剑法者,需得进入地牢,与那刻下的剑意隔空对决。且为防剑意外泄,对决时需用……木剑。”他看向令狐冲,“令狐少侠,可愿一试?若真能引动高人现身论道,实乃我梅庄之幸!”

令狐冲此时心中已隐约觉得不妥。

地牢?木剑?隔空对决?这听起来太过诡异。

而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令狐冲暗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不安,朗声道:“既然庄主有命,又有高人剑意在前,晚辈自当尽力一试!请!”

在江南四友既兴奋又忐忑的引领下,令狐冲手持一柄临时削制的粗糙木剑,一步步走向梅庄深处那隐秘的地牢入口。

厚重的精铁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陈年血腥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石阶向下,深入幽暗,仿佛通往九幽地府。

“少侠,请!”黑白子在门口停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令狐冲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地牢入口的光线勾勒出任盈盈站在稍远处的剪影,她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向问天则站在四友身旁,对他投来一个充满鼓励和暗示意味的眼神。

他不再犹豫,紧了紧手中的木剑,迈步踏入了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身后,沉重的精铁大门带着沉闷的巨响,缓缓合拢、锁死,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地牢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空气粘稠冰冷,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个由儿臂粗细精铁铸成的巨大牢笼赫然在目,如同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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