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祥浑身一颤,眼皮都不敢抬,只觉孙德胜目光如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他性命。
魏和尚接口道:“三哥,俺也觉得留不得。二鬼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放他回去,万一转身就向鬼子告密,咱们反倒陷于被动。”
陈祥声音发抖:“各位八路英雄,八路大爷!我是真心抗日啊!再说了,我们这次来是奉了佐治明三的命令征粮,若我们不回去,鬼子必起疑心,您的部队可就暴露了,那可是大麻烦啊!”
王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话倒也不假,眼下还真动不得他。老苟,你来说说。”
苟霍哲已是新三团警卫连连长,原是伪军中队长出身,此次太岳村开会,他也列席其中。
他几步上前,站在陈祥面前,猛然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等人,放不得。现在他吓得魂不附体,自然什么都答应。刀架脖子上,让他管你叫爹他都乐意。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陈祥急忙转向苟霍哲,声音发颤:“八路长官,您可不能这么看我啊!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小鬼子欺压我们,屠戮同胞,我心中一样恨得咬牙。虽说穿了伪军的衣服,可良心还没泯灭。只要有人肯伸手拉一把,谁不想堂堂正正地抗日?”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部下,大声道:“兄弟们,都跟八路军表个态!”
那些伪军士兵立刻跪地叩头,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捶胸顿足,纷纷诉说悔意,赌咒发誓要洗心革面,从此一心抗日,再不与日寇为伍。
这番场面,别说普通战士看得心头一热,就连新三团不少带兵的指挥员也觉得,或许真该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将功补过。
可苟霍哲冷冷开口,话音像冰渣子砸在地上:“演得好哇,一个个眼泪鼻涕齐飞,戏台子都不用搭了。这些年能在鬼子和咱们队伍之间左右逢源,活到现在,没点本事可不行。”
他冷笑着环视众人,“我姓苟的,从前也在平安县城当过伪军中队长,你们嘴里的‘二鬼子’,我也做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脑子里转什么念头。”
“饶你们性命?等你们回去,记下的不是恩情,是仇恨。回头带着鬼子摸进山沟,把我们全都端了,才算是立了大功。你们这群人,为了活命,什么事干不出来?”
“说什么忠诚,谈什么良心?全是空话。你们心里只认三样:第一条,是命;第二条,是谁拳头硬;第三条,是钱。”
“现在你们的脑袋还悬着,当然点头如捣蒜。可只要一脱身,我们八路既没枪压脖子,也没银元塞口袋,你们凭什么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我们通风报信?”
“你……”
陈祥张口结舌,脸色惨白如纸。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八路军官,竟把他的心思剖得一丝不剩,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并不奇怪。
苟霍哲当年在伪军里混得风生水起,比他们更会装孙子,也比他们更懂怎么在夹缝里活命。
这些人肚子里的弯弯绕,他闭着眼都能数出来。
王风忽然哈哈大笑,拍着苟霍哲的肩膀:“老苟,你这一通话说得透亮,真是把这群人的骨头缝都照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