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的星辰花,在阿禾归来后,开得愈发诡异。
白天,它们是正常的金红与冰蓝,在阳光下摇曳生姿;可到了夜晚,花瓣会渗出淡淡的血丝,花蕊里浮现出模糊的人脸——那是在星主族圣地死去的修士,包括二长老和那五个孤儿。
阿禾坐在花海里,善念晶石的碎片贴在眉心,冰蓝光芒缓缓流淌,试图安抚这些残留的灵体。可碎片上的血红总在此时躁动,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她灵脉里游走,提醒着她在圣地犯下的杀戮。
“他们在害怕。”小冰儿的灵体飘在平衡之树上,流霜剑断刃的光芒忽明忽暗,“黑袍说,这些灵体不是在怨恨你,是在害怕你心里的杀意,害怕你变成第二个凌洛川。”
阿禾的指尖划过一朵星辰花,花瓣上的血丝沾在指腹,带来冰凉的触感:“我不会变成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她确实变了。以前看到血会发抖,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挥刀;以前总想着如何化解仇恨,现在却觉得有些仇恨,唯有鲜血能洗刷。这种变化像毒藤,悄无声息地缠绕着她的灵脉,而她,竟隐隐觉得……痛快。
“张大哥会怪我吗?”阿禾抬头看向夜空,两颗依偎的星辰依旧明亮,只是她总觉得,那光芒里带着一丝失望。
善念晶石的碎片突然发烫,冰蓝光芒将她包裹,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混沌——
她站在桃花谷的竹屋前,张念正坐在石凳上烤全羊,油脂滴落炭火的声音噼啪作响,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他抬头对她笑,眉眼弯弯,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阿禾,你回来了。”张念招手让她过去,手里拿着一串烤好的羊肉,“快尝尝,我跟石磊学的新手法。”
阿禾的眼眶瞬间红了,扑过去抱住他,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灵脉里的躁动奇迹般地平息了:“张大哥……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张念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我知道你在星主族做的事,你做得很好,保护了该保护的人。”
阿禾愣住了,抬头看他:“你不怪我杀人吗?我的善念……已经不纯粹了。”
“善念本来就不是温室里的花。”张念擦掉她的眼泪,指尖的温度温暖而坚定,“它是风雪里的草,能弯腰,也能扎根。你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露出了守护的尖刺,这没有错。”
他低头靠近她,鼻尖相抵,呼吸交织。阿禾的心跳得飞快,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个迟到已久的吻。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触的瞬间,张念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烤全羊的香气变成了血腥气,竹屋前的星辰花渗出了血丝,与现实中的景象重叠。
“不——!”阿禾猛地睁开眼,善念晶石的碎片从眉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空依旧,星辰依旧,石凳上只有冰冷的月光,没有张念的身影。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黑袍说,这是‘忆魂术’,是你自己的执念制造的幻境。”小冰儿的灵体落在她身边,流霜剑断刃指着地上的碎片,“你太希望得到张念的原谅,所以灵脉自动编织了这个梦。”
阿禾捡起碎片,掌心的血红比之前更浓了:“是我自己……造的梦?”
“不止是梦。”小冰儿的灵体声音凝重,“黑袍能感觉到,本源星辰里的张念灵息,正在被你的执念牵引。你越是想他,他的灵息就越不稳定,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彻底消散。”
阿禾的瞳孔骤缩:“我……我只是想他……”
“想,也分正念和执念。”小冰儿的流霜剑断刃挑起一朵星辰花,花瓣上的血丝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你现在的想,带着愧疚和自我怀疑,这种情绪会污染他的灵息。”
这一夜,阿禾没有再睡。她坐在平衡之树下,看着善念晶石碎片上的血红,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她确实在害怕,害怕自己变成怪物,害怕张念看到这样的自己会厌恶,这种害怕,已经扭曲成了执念。
“对不起,张大哥。”她对着星辰轻声说,“我会学着放下,不是放下对你的牵挂,是放下对自己的苛责。”
碎片上的血红,似乎淡了一丝。
三日后,中洲各地传来消息:被保守派煽动的修士开始叛乱,他们宣称阿禾“善念染血,已成邪魔”,要“替天行道”,推翻她在星主族的地位。
为首的是一个名叫“墨尘”的修士,据说曾是二长老的弟子,却在叛乱中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同门,手段狠辣,比三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
“墨尘……”阿禾握着二长老留下的古籍,指尖停在“墨尘”的名字上——这是二长老最看好的弟子,曾说他“心有善念,可承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