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的毕业论文开题报告顺利通过导师审核，正式进入资料收集与初稿撰写阶段。她的研究方向——“基于情感计算与社区驱动的互动内容平台价值创造模式研究”，在学界尚属前沿，而在她自己的商业版图内，则有着最为鲜活和核心的样本。

她需要更深入、更结构化的内部数据来支撑学术论证，这并非难事。作为“星海互动”乃至整个“云瞻”体系的唯一所有者，她有权查看任何数据。但眼下，她正以“特邀观察员”的身份半公开地活动，需要维持这一角色的合理行为逻辑。

于是，她直接向牧恒下达了清晰的指令：「以支持学术研究的名义，向我的观察员账户开放‘星海’项目匿名用户深度访谈库（脱敏后）及q3用户行为聚类分析全量数据视图。流程上走内部学术合作申请通道，你直接核准。」

牧恒的回复迅速而绝对服从：「指令确认。数据视图与访谈库权限已按照您的要求设定并开通。相关流程文件已生成，符合公司内控规范。」

几分钟后，姜羡的观察员工作系统便收到了访问授权通知。她调取数据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是经过正式申请和特批，实则是她作为所有者意志的直接体现。那位收到系统自动抄送的数据分析总监，虽然惊讶于这位学生观察员能如此快速获得如此深度的数据权限，但也只将其归因于“高层特别关照的学术合作”，并按照指示开始准备相应的摘要材料。

就在姜羡开始沉浸于第一批高价值数据，梳理其中隐藏的模式时，顾青宇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困扰，这次更偏向于倾诉。

“家里基金投的那个项目，推进方向越来越印证我之前的担心了，”他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刚结束一场不太愉快的会议，“方向有点跑偏，过于追求短期炫目的数据，根基不稳。我提了意见，但……有时候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既定的轨道面前，有点无力。”

姜羡的目光从屏幕上复杂的用户行为图谱上移开，她能听出顾青宇话语里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这一次，她没有以“云瞻”掌控者的角度去分析对方项目的得失，也没有以顾问身份给出建议。她切换了频道。

“晚上有空吗？”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你去个地方，暂时离开那些数字和报表。”

傍晚，姜羡带顾青宇去了城北那家沉浸式手作解压工坊。这里没有商业世界的KpI和博弈，只有陶泥、木头、羊毛这些最原始的材料，以及需要完全专注当下才能完成的作品。

姜羡选择了陶艺。她坐在拉坯机前，双手稳稳拢住旋转的湿泥，感受着物质在指尖从混沌到初具形态的过程。她的神情专注而平静，所有的思维似乎都凝聚在掌心这一方小小的、正在变化的泥土上。

顾青宇起初有些心神不定，但渐渐被她的状态吸引。他看着她与泥土“交流”时那种纯粹的投入，看着她创造出虽不完美却独一无二的形态，看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和眼中沉静的光。那些关于投资回报、团队分歧、家族期待的纷扰，似乎暂时被旋转的轮盘隔离在外。

他也拿起一块粗坯木料和砂纸，开始重复而机械的打磨动作。粗糙的触感逐渐变得光滑，木屑的清香弥漫开来。两人没有太多交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流”中，偶尔抬头目光相碰，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无须言语的慰藉与陪伴。

当姜羡捧着她那个略显歪斜却亲手完成的陶碗素坯去晾干，当顾青宇手中那块木料变得温润顺手，时间已过去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