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轰然一僵。
他们用一种仿若是见了鬼般的眼神,死死地看着那个缓缓地从百官队列之中走出的,身形佝偻的老太监。
王德全。
这个在过去的数十年里都只是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跟在先帝与新皇身后的老人,竟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早已是必死之局的关头主动站出来。
“王总管。”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咱家不敢。”
王德全那张本就满是褶皱的老脸之上,缓缓地堆起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诡异笑容。
“咱家只是觉得这皇位更迭,乃是国之大事,不可儿戏。”
“太子殿下固然是众望所归,可毕竟已是‘薨逝’了三年之人。”
“这朝堂与民间,都需要一个足以让天下人都信服的交代。”
“更何况,殿下如今的这副尊容。”
“若是就这么登上了大宝怕是会惊扰了圣驾,更会引得天下臣民的非议与恐慌。”
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让那些本就早已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文武百官,在这一刻,那本是早已死寂一片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活络了起来。
是啊。
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墨家的天下。
可一个早已是死了三年的废太子,一个早已是被毁了容貌的“怪物”。
他又凭什么能坐上这张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椅。
“那依王总管之见,”
谢凝初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玩味了。
“此事,该当如何?”
“依老奴愚见,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城外的那十万大军。”
王德全缓缓地躬下了那本是佝偻的身体。
“陛下的禅位诏书可徐徐再议。”
“殿下的身份,也需得宗人府与内阁的三司会审,验明正身之后再行昭告天下。”
“如此,方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是吗?”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阉人。
他这是要用一个“拖”字诀,来为那个早已是沦为了废人的墨临浩换取一丝喘息之机。
更是要借宗人府与内阁之手,来将这潭本就早已是浑浊不堪的池水,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只可惜。
他算错了一件事。
“王德全。”
谢凝初缓缓地走下了那本是高高在上的台阶。
“三年前火烧东宫的那一夜,你也在场,对吗?”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王德全那本是镇定自若的老脸,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轰然一白。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老奴一直随侍在先帝身侧,从未离开过养心殿半步。”
“是吗?”
谢凝初笑了。
“那你可知,当年负责往东宫运送桐油的,是哪个部门?”
“这……老奴不知。”
王德全那早已是变得有些不太利索的干涩声音,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是内务府。”
“而负责采买与登记的管事太监,恰好是你出宫之前,最为倚重的一位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