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极端派真的动手施暴……”
李知涯的目光扫过本应有曹香主躺着的铺位,寒意森森,“那些温和派呢?
他们就会装聋作哑,假装看不见,或者轻飘飘地说一句:‘这是个人行为,不代表我们整体’。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手指,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极具压迫感——
“就这样,温和派负责吸引、渗透、辩解;极端派负责清除障碍、制造恐惧、划定边界。
一唱一和,一点点蚕食,一点点挤压……温水煮青蛙。
等有一天,你们猛然发现,他们已经变成了多数,掌握了话语权,甚至开始制定规则……
到那时,你们想不接受他们的那一套,也不行了!”
收容所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通铺两边,无论是耿异、曾全维、周易,还是玄虚、王家寅、吴振湘、池渌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惊骇与恐惧!
这策略……太阴毒、太长远了!
但李知涯的这番“暴论”,终究太过惊世骇俗,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加上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圣心堂的庇护和乔神父的保举,内心天然地对“南堂”存着一份感激。
理智上觉得李知涯分析得丝丝入扣,情感上却难以接受将“恩人”也纳入如此冷酷的棋局之中。
池渌瑶忍不住开口了。
她清澈如泉的大眼睛里带着困惑和一丝反驳:“李大哥,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是有些道理,或许……有点可能。”
她斟酌着词句,“但是,会不会把别人想得太……太坏了点?
毕竟,传教士来我们中土到如今也有一百五十多年了。
这一百多年里,他们规规矩矩传教,翻译书籍,传授历法,从未有过什么不法举动。
为什么偏偏要在三十多年前,晋德、显和二帝交接的那个节骨眼上,搞出个‘大礼议’呢?”
她看着李知涯,眼神真诚:“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他们教会内部的矛盾?
就像我们寻常百姓家里,兄弟分家产,妯娌闹不和,吵得天翻地覆,但终究是‘家务事’?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别人家里头吵架,甚至打起来了,我们这些外人跳出来,非说他们吵架是为了图谋我们邻居的家产……
这听起来,是不是也不太挨着呀?”
李知涯看着池渌瑶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心中暗叹。
这女子心地纯良,如同未经雕琢的美玉,却也最容易被人精心伪装的“善意”所迷惑、所浸染。
她无法理解,有些“家务事”,其根源和影响,早已超出了家庭的范畴。
他不能苛责她的善良,只能尝试用更硬的“事实”去敲打。
“你问为什么是三十多年前开始大礼议?”李知涯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仿佛穿透了时空,“答案很简单——时间差不多了呗。”
“时间差不多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困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