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慢悠悠轻叹一声,语气忽变得格外语重心长:“唉,这些年来,为了维护岷埠这片地方的安宁,保着所有来到此地的商人能安心经营,不知费了我多少心神。
你们是不知道,早年这里乱得很,海盗、土人、西番……
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总算……
唉,总之,大家都好,就行。”
厅内紧绷的气氛似乎稍有缓和。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棕褐色土著服饰的老妈子悄步进来,凑到龙王耳边,用急促的土语低声说了几句。
龙王一边听一边点头,嘴里敷衍地应着:“嗯嗯……好好……知道了,马上去。”
老妈子退下后,面对众人略带疑惑的目光,龙王象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让各位见笑了。
我呢,早年跟着个老师父,学过几年占卜堪舆之术,平常只在家里自己算着玩,聊以自娱。
不知怎么的,就让谁给我传扬出去了,说我能预测吉凶、断人祸福。
打那以后,就三天两头有人登门拜访,哭天抢地,求我给他们指点迷津。”
他摆摆手,一副不堪其扰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自知学问浅薄,粗通皮毛,实在惶恐,哪里敢应允?
可老是拒绝人家,也怪不好的,伤和气。
所以有时被缠得没法子,也只能应付一下,说几句好话,宽慰宽慰人心罢了。”
李知涯闻言心下冷笑:你还会算命?
且不说我那大衍枢机神妙无方。
就算只比寻常手段,你这装神弄鬼的架势,能比得过钟娘子精密的理论知识?
怕不是连常宁子的“蒙”派都不如!
龙王嘴上说着“惶恐”、“应付”,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得意,显然有意卖弄。
他站起身,状似随意地邀请道:“正好前头有位夫人等候,几位若是不急着走,不妨一同来看看?权当看个热闹。”
众人互看一眼,只得跟着起身。
李知涯面无表情,心下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移步至更为宽敞的主客厅,只见一位以西巴尼亚贵妇人早已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等候。
她穿着极为讲究。
上身是一件长及膝盖的纯白蕾丝上衣,精细繁复的花纹下隐约透出内里缎面长裙的光泽,衣缘装饰着柔软的丝绸流苏。
头上戴着一把极高的珍珠贝母发梳,上面镶嵌着圆润的珍珠和艳红的珊瑚,旁边还簪着一朵怒放的、不知名的鲜红色大花。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精致的蕾丝折扇,手指上的戒指宝石闪亮。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鞋子——
为了适应南洋闷热潮湿的气候,那是一双没有缎面包覆的普通红色皮鞋,与一身华丽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贵妇人脸上带着明显的哀怨与焦躁。
一见龙王进来,立刻用夹杂着大量土语词汇的以西巴尼亚语急切地诉说起来,语速又快又急,不时用扇子指点着窗外,情绪激动。
龙王一脸高深莫测,不断点头,耐心聆听,偶尔插问一两句。
懂得当地土语的吴振湘微微侧身,用极低的声音在李知涯等人耳边快速解释——
“这妇人的丈夫是个以西巴尼亚军官,常年不着家,最近跟一个……又黑又矮又肥的土著女人搞在了一起。
这贵妇气得发疯,想毒死那负心汉。
可又怕丈夫真死了,自己没了依靠,生活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