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寅一拍大腿:“掌经所言极是!
可根子还在朝廷——
想想,四十二位亲王、三百二十多位郡王,光这帮天潢贵胄、国之蛀虫,每年就白白吞耗了天下近半赋税!
剩下那一半,从朝堂诸公到地方胥吏,层层盘剥,又能剩下几文用到正处?
几乎全特么贪完了!”
吴振湘面色沉郁地接口:“钱不够用怎么办?
自然是变着法子刮地皮!
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其他的还有什么‘业石票券’、‘祈福彩券’、‘官署借贷’……
种种手段,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
古人尚知不可涸泽而渔。
如今这大明体系,纯纯就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李知涯听着,默默啜了口茶。
他不是任何朝代的粉丝。
即便原本对大明有那么点故国情怀,自打穿越过来亲眼目睹这时代的残酷后,也早已彻底“脱粉”了。
平心而论,这个平行世界的大明,没了金钱鼠尾的建奴,或许比原来那条时间线强上那么一点。
但真心有限——
至少对他这样的平民百姓而言,生存的艰难并无本质区别。
吴振湘越说越激动:“关键上头还坐着那位泰衡皇帝!
咱大明朝的皇帝,以往大多讲究个‘无为而治’,甚至几十年不上朝。
不给底下人添乱,便是万民之福。
可这位爷,也不知是太想刷存在感,还是因当年天启朝天官留下的谶语让他日夜不安,总觉得头悬利剑,偏生喜欢瞎折腾!
一会儿让工画师临摹御容,印刷成千上万张,发行天下。
恨不得家家户户都把他挂墙上早晚磕头。
一会儿又让词臣写些肉麻无比的颂圣文章,自比东方旭日,仿佛无他一日,这天下便一日不得光明!
简直是……”
吴振湘说到最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李知涯适时接过话头:“王、吴二位兄台话糙理不糙。
如今这世道,早已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业石之害,净石之骗,不过是大厦将倾的几处裂痕罢了。”
顿了顿,又道:“平心而论,老朱家先祖当年把天下从蒙古铁蹄下拯救出来,对华夏百姓是有恩情。
但这份恩情,过了快三百年,早特么连本带利还完了!
现在?
该老朱家还老百姓恩情了!”
茶话会上的气氛变得激愤起来。
王家寅、吴振湘连同李知涯偶尔插言的犀利剖析,将大明腐朽的根子扒得淋漓尽致。
连那清冷的楚眉和常带笑意的陆忻,看向李知涯的目光中也似乎多了几分欣赏与异样。
孙知燮则大多时候低着头,偶尔附和点头,显得十分本分。
高向岳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而又高屋建瓴:“诸位所言,皆切中时弊。
然凡事欲速则不达,操之过急,反受其害。
我等如今虽有六堂之名,可加上我的亲随,也不过区区几百人。
莫说反抗朝廷,便是想在这岷埠港自由出入,也难逃以西巴尼亚人的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