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常宁子的追问,曾全维面色凝重。
他一字一顿:“再出现昔日咱们攻占王城,取代西班牙殖民官府的那种情况……动乱。”
随后又顿了顿,补充道:“厂卫最擅长的,就是煽风点火,搅动局势。
他们甚至可以伪装成我们的人,制造事端,激化矛盾。
一旦岷埠陷入混乱,他们就能浑水摸鱼。
更狠的是,如果局势失控。
朝廷甚至可以以此为借口,派兵‘平乱’,顺势接管吕宋!
到那时,他们就不是几个潜伏的鹰犬,而是王师!”
货栈内一片死寂。
曾全维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惊涛骇浪。
李知涯站在原地,双眼微眯,瞳孔深处仿佛有寒光流转。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曾全维的预想,在脑中细细品味、推演了一番。
片刻后,他竟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听不出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他止住笑,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我应该想到的……
官面上的人,哪有做一件事只为了一个目的的道理?
把我李知涯抓回去是其一,瓦解寻经者是其二。
趁机统辖吕宋,把这南洋兵马司的基业一口吞下,这才是其三!
甚至还有其四、其五!”
李知涯此话一出,性质就完全变了。
原本,这还只是针对他个人的绑架威胁。
但现在,经过他和曾全维这一番剖析。
厂卫的最终目的,赫然变成了要借机换血,吞掉整个南洋兵马司,夺走他们在吕宋打下的这片基业!
这就不再是李知涯一个人的私事。
而是侵害了全兵马司上下所有成员,从高级军官到普通士卒切身利益的大事!
谁愿意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被朝廷派来的鹰犬摘了桃子?
谁愿意再过回以前那种被压迫、被追剿的日子?
一时间,货栈内群情激愤。
“操他娘的朝廷鹰犬!想摘咱们的果子?做梦!”
“把总!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一定要将钟夫人救回来,同时也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把总,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跟您站在一边!绝不做孬种!”
……
各级武官和闻讯赶来的士卒们纷纷表态。
怒吼声此起彼伏。
刚才因奔波而产生的疲惫和怨气,此刻全都化为了同仇敌忾的怒火。
李知涯看着眼前一张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心中那股因妻子被掳而压抑的暴戾,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原本激愤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李知涯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温和:“弟兄们的心意,我李知涯领了。有你们这番话,比一万两银子还让我踏实。”
接着却又带着几分凝重地说:“但对手,毕竟是大明朝廷的鹰犬。
是藏于九地之下的毒蛇,并非寻常的敌人。
他们手段阴狠,无所不用其极。
接下来,恐怕是步步杀机。
你们……还是要先保全自身。
留得有用之身,方能与贼周旋,护我兵马司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