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李奈儿捂着胸口踉跄后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角的血珠顺着下颌线滚落,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她后背撞上道观的朱漆柱子,喉头又是一阵腥甜涌上,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纵横江湖数十载,仗着上官婉儿亲传的“透骨钉”暗器手法和太平公主暗中给的底气,她何时受过这般折辱?
不过一招,对方甚至没拔刀,只凭一双肉掌,就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经脉里的气血翻涌得像要炸开。
这时,苏宁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来,淬着冰碴子,落在众人耳中,竟比这终南山的寒风还要刺骨。
他抬手,指尖慢悠悠地捻住脸上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指腹摩挲着面具边缘的褶皱,仿佛在把玩一件精巧的玩意儿。
只听“刺啦”一声轻响,面具被他轻轻扯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剑眉入鬓的脸——鼻梁高挺如峰,唇线薄而锋利,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深得像寒潭,明明在笑,眼底却没半分暖意。
“苏无忧?!”
李奈儿失声惊呼,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握着短剑的手“哐当”一声脱力,剑鞘磕在石阶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丁恒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后槽牙都在打颤:“苏……苏大将军?”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苏无忧这三个字,在长安城里可是掷地有声的存在——太平公主麾下第一红人,从边陲沙场的无名小卒一路杀到千牛卫大将军的位置,凭的是实打实的战功和斩草除根的狠辣。
如今更是权倾朝野,连六部尚书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李隆基私下里提起他,都得咬着牙说句“这匹狼养不熟”。
“我乃公主亲卫,与大将军同属……”李奈儿强撑着站直身子,试图搬出太平公主的名号缓和局面,手指死死抠着柱身上的雕纹,指腹被木刺扎破都浑然不觉。可话未说完,就被苏无忧一声厉喝打断。
“住嘴!”
苏无忧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刺李奈儿的眼底,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看穿,“你竟敢伤公主之子,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公主之子?”李奈儿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转头看向倚在银杏树干上、脸色惨白的卢凌风。
他衣襟上的血迹已凝成暗红,唇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沫,可那双眼睛里的倔强,竟和太平公主发怒时如出一辙!
李奈儿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旁边的香炉,铜炉在地上滚了三圈,香灰撒了一地,“不……不可能……”
丁恒亦是瞠目结舌,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香炉碎片上。
卢凌风竟是太平公主的亲生儿子?这等秘辛,便是在公主府的核心圈子里,也只有三两人知晓!
就在这满场皆惊的刹那,一道寒光破空而来——是飞爪!
那铁爪带着凌厉的风声,爪尖泛着淬毒的幽蓝光泽,直取苏无忧后心。
这偷袭来得又快又狠,显然是蓄谋已久。可苏无忧似背后长了眼,头也不回,反手一抓,五指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飞爪的铁链。
只听“嗤啦”一声,精铁打造的链子竟被他生生攥出五道指痕,任凭那偷袭之人如何发力,铁链都纹丝不动,反倒被他拽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你不是死了吗?”
苏无忧缓缓转身,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脚边的香灰被他带起的风卷得漫天飞舞。
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葬身在悬崖的火晶!可她还没来得及抽刀,就被苏无忧猛地发力一扯,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拽了过来。
苏无忧抬脚,靴底正中她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火晶口喷鲜血,重重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手指抠着青石板,留下五道血痕,再也动弹不得。
“孩儿啊!我的孩儿啊!”
凄厉的哭喊突然响起,只见白泽山人夫妇从道观的偏殿里狂奔而出,老妇人的发髻散了,银钗掉在地上,她扑到火晶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他呕出的血溅了满脸。
他们脸上的皱纹和苍老的妆容,在这一刻竟开始簌簌剥落——哪里是什么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分明是一对中年夫妇!
“怎么?到了此时,还不愿意说吗?”
李奈儿脸色煞白,咬着唇瓣,唇肉都快被咬烂了,终是吐出了真相:“我乃上官婉儿养女,火晶是我师姐。
我们伪装成白泽显圣,本就是为了引李隆基前来祭拜,趁机刺杀他,为上官昭仪报仇。”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丁恒更是腿一软,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暗杀当朝天子?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苏无忧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笑声在道观的飞檐间回荡,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一群蠢货!”
他负手而立,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李奈儿和丁恒,字字诛心。
“你们真以为陛下会信什么白泽瑞兽?他不过是想借卢凌风这颗棋子,揪出幕后黑手,好名正言顺地拿公主开刀!你们策划的这场戏,从一开始就在他的算计里!”
苏无忧的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剖开了这桩阴谋的内里。
李奈儿浑身一颤,如坠冰窟——她自幼被上官婉儿收养,吃穿用度皆是公主府所出,对太平公主忠心耿耿,可到头来,竟成了李隆基扳倒太平公主的利刃?
就在这时,山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碰撞声。
樱桃、费鸡师、薛环、裴喜君带着三大捕手和雍州府的衙役,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