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一早就出了客栈,趁着晨露未曦寒气正盛之时,在镇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涧。这里流水潺潺,草木葱郁,正是修炼冰魄诀的绝佳之地。
他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周身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寒霜,内力随着特定的心法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与天地间的至阴之气交融。
待他功行圆满,收功起身时,日头已升高了几分。山涧中的寒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初夏清晨的暖意。
他整了整衣袍,正准备返回客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个江湖人的谈话声。
那几人显然是赶早路的,风尘仆仆,正坐在路边的茶摊上歇脚。他们声音洪亮,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惊惧:
“听说了吗?青城派昨夜遭了大难!”
“什么?青城派?那可是名门正派,谁这么大胆?”
“何止是大胆!听说是一群黑衣人,手段狠辣无比,青城派死伤惨重啊!”
“清虚子掌门呢?他老人家武功高强,难道也……”
“唉!别提了!那清虚子最惨,全身经脉都被震断了,连……连舌头都被割了去!现在就是个活死人,话都说不了,武功全废了!”
“我的天!这是多大的仇怨?手段如此酷烈!”
“谁知道呢?一点征兆都没有,跟血刀门一样,邪门得很!”
江晚宁脚步猛地顿住,清冷的眸中瞬间结满寒霜。
青城派!必定是那幽冥阁,他们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昨日才刚推断出他们可能继续灭口,今日青城派就遭了毒手。
割去舌头……这是生怕清虚子泄露任何秘密,行事风格与在血刀门做的如出一辙,狠辣、彻底,不留任何余地。
他不再迟疑,内力急速运转,身形如一道轻烟,瞬间掠过山涧,朝着客栈的方向疾驰而去。
白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平日里的从容镇定此刻已被凝重取代。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萧衡,幽冥阁的屠刀已经再次挥下,他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江晚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客栈门口。他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显是一路将轻功提到了极致。
他无视了大堂内零星食客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向萧衡所在的那一桌。
苏云正低头吃着面,忽然感觉身旁一阵微风拂过,带着熟悉的冷香。
他抬头,便看见江晚宁面色凝重地站在桌旁,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正紧紧盯着萧衡。
江晚宁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急迫,清晰地传入萧衡和苏云耳中:
“出事了……青城派,昨夜被神秘人袭击,伤亡惨重。掌门清虚子,”他顿了顿,语气沉凝,“经脉尽断,舌根被割,已成废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骤然在这宁静的一角里炸开。萧衡执匙的手瞬间顿在半空,眸中骤然迸射出锐利如剑的寒光。
苏云更是听得脸色发白,青城派!那可是他前世出身、今世逃离的地方!虽然对那里并无多少好感,但一夜之间遭此横祸,掌门沦为废人,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寒意刺骨。
萧衡指节在桌面轻轻一叩,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锐利如刀:
“不必再浪费时间追查那些小角色了。幽冥阁能在一夜之间重创青城派,收拾其他小门派自然易如反掌。”
他抬眸望向江晚宁,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不约而同地微微颔首,仿佛早已心意相通。
“必须直取要害。”江晚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静,“但幽冥阁行事隐秘,除了南疆这条线索外......”
“我知道一个据点。”萧衡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江南,怡红醉。”
说出这个名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是前世耗费多年心血才查到的线索,一个隐藏在秦淮河畔风月场所中的秘密据点。
江晚宁眸光微动,若有所思:“青楼确实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思路紧密相连,完全沉浸在局势分析中。苏云坐在一旁,听着他们默契的交谈,握着竹筷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
那些关于幽冥阁和南疆的对话,他一句也插不上嘴。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萧衡看向江晚宁时的专注眼神,那不仅仅是欣赏,更带着连本人都未察觉的温柔。
“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启程前往江南。”萧衡做出决定,目光仍不自觉地停留在江晚宁清冷的侧脸上。
苏云猛地放下竹筷,竹筷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碗里的面汤溅出几滴。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萧公子,我也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
萧衡这才像是刚注意到他,淡淡瞥了一眼,随口应道:“也好。”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苏云心头一痛。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眼中翻涌的嫉妒,藏在桌下的手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江晚宁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在氤氲的水汽中,他的唇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夜色渐深,三人趁着客栈后院最寂静的时辰悄然行动。
江晚宁取出一只精巧的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各色药膏、人皮面具与染料。
他先为萧衡易容,指尖沾取特制药膏,在他眉骨、颧骨处细细修饰。不过片刻,萧衡硬朗的轮廓变得柔和平凡,唯有一双深邃眼眸依旧锐利。
“别动。”
江晚宁低声说着,温热呼吸掠过萧衡耳畔。萧衡端坐如钟,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对方专注的神情。
轮到苏云时,江晚宁手法依旧娴熟,却少了那份不经意的轻柔。苏云紧抿着唇,感受着冰凉的药膏在脸上涂抹,心底那份嫉恨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