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再次吹起。
带着灰烬与火种的气息。
就在此时,林九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眶布满血丝,意识几近崩溃,却死死盯着地脉图谱上某一点。
那里,一道微弱却坚定的脉冲,正从大陆最深处传来——像是残缺的钟声,敲在所有幸存者的神经末梢。
他站起身,脚步踉跄,却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节点。
其余八道模糊身影,也在不同方位缓缓抬头。
他们没有说话。
但他们残缺的意识中,同一段频率开始共振。【九断链,反夺权】
林九站起的那一刻,仿佛有一道早已断裂的锁链,在他体内发出锈蚀千年的轻响。
他的眼眶干裂渗血,意识如风中残烛,可那点火光却逆着归档波纹的流向,悍然点燃。
他不是第一个觉醒的实验体,却是第一个敢于逆行的“残次品”。
“你们删我们?”他低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骨缝,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扯的痛楚,“今天我们……抢你们的‘写权限’。”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精血喷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歪斜却炽烈的符线——那是他用尽毕生记忆刻下的“存在证明”。
其余八道模糊身影在同一瞬颤动,像是被同一根神经串联的残魂傀儡,却又在颤动中生出了自己的意志。
他们不是九人,而是九段被强行截断的命运残片。
林九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由地脉共鸣凝成的裂隙坐标。
那是归档波纹的源头回路——终焉协议留下的数据通道,本为单向清除,如今却被他以残缺意识模拟出“合法读取”信号,强行逆向接入。
“走!”他嘶吼。
十道意识如断线之鸢,却以自毁姿态冲入高维数据流。
他们的形体在进入瞬间便开始崩解,意识如沙漏倾泻,可正是这份“非标准格式”的混乱,成了穿透协议防火墙的利刃。
系统无法识别他们——既非生者,也非死者;既非数据,也非错误——于是,短暂地,允许了他们的“存在”。
在那片由法则编织的虚空深处,一道冰冷指令正缓缓执行:【实验体07号:已清除】。
林九的意识残片撞了上去,像一只飞蛾扑向铁碑。
“不。”他只有一个字。
他的记忆回放——母亲死于命轨抽取的那一夜,雨落在她睁着的眼睑上;他在编号舱中第一次听见“沈辰”这个名字时的心跳;他偷偷将一块糖塞进另一个实验体手心,换来对方临终前的一声笑……
这些数据本不该留存,毫无逻辑,毫无价值。
可它们存在过。
就在这一瞬,归档指令的字符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移。
【已清除】→【正在觉醒】
天穹之上,那只俯瞰万界的命运之眼,第一次,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神明察觉到了蝼蚁竟敢篡改圣谕。
【权初夺,命将抢】
归档波纹开始紊乱。
就像平静湖面突遭石击,虚假的日常覆盖层出现细密裂痕。
一名正在耕作的老农突然跪倒在地,泪如泉涌:“我想起来了……我儿子是被织命者抽走命轨的!他们说那是‘天命优化’……可他才十二岁啊!”
边城酒肆中,一名醉汉猛然砸碎酒碗,双目赤红:“那夜火光照亮半边天,是我们杀出去的第一战!怎么……怎么会被说成梦?”
记忆如潮水倒灌,带着灼伤灵魂的温度,冲破系统精心编织的谎言。
大陆各处,曾熄灭的怒火重新燃起。
有人痛哭,有人咆哮,有人默默拾起尘封的兵刃。
白璃立于冰晶祭坛之上,双手合十,周身晶簇封印剧烈震颤,折射出千万道破碎光影。
她感知到了——那不是反抗的余波,而是主权的争夺。
“他们开始……抢命了。”她轻声道,声音里竟有一丝近乎欣慰的颤抖。
阵心处,沈辰静静伫立。
他的反应炉因记忆反噬而剧烈搏动,灵力与化学能的融合几近失控,可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抬头望向天穹,望着那只依旧冷漠、却已不再绝对掌控的命运之眼,缓缓开口:
“你们定命,我们不认;你们删命,我们抢命——”
他抬手,指尖划过虚空,仿佛在书写一道新的法则。
“这次,轮到我们来写‘已发生’。”
裂痕深处,一只由法则凝聚的巨手猛然握紧,仿佛握住了即将失控的笔。
而在那笔尖未落之处,一道微弱却执拗的推演之光,悄然浮现于阵眼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