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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药舍药魄 护草之约(1/1)

粤海的小雪总带着料峭的寒风,白云山山腰的“百草药庐”藏在松涛深处,药柜上的瓷瓶在晨光里泛着釉光,药碾子的铜轮沾着新鲜的药渣,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的苦香与蜜炙甘草的甜润。陈晓明踩着覆满松针的石阶走进药庐时,药庐的传人药伯正蹲在药碾前,对着一堆发霉的药材发愁——那批准备入药的“七叶一枝花”,昨夜还根茎饱满,今早却全腐成了黑泥,药渣里凝着层白霜,像被冻烂了,更怪的是,深夜的药庐里竟传来“碾碾”的捣药声,却不见人影,药杵的木柄边缘,莫名多出个“草”字的刻痕。

“陈先生,您再不来,这百草药庐的千年药香,怕是要被这邪祟熬成毒药了。”药伯起身时,抓过药材的手指沾着黑褐色的药渍,他指着墙角一个摔碎的药罐,“这是第七十六样遭祸的东西了。前几天刚炮制成的‘何首乌’,被虫蛀得只剩空壳;祖师爷留下的药经,纸页一夜之间脆如败絮,上面还沾着药汁。最邪门的是我祖父当年的药箱,那上面还留着弹孔——民国三十三年他往游击队送伤药时,遇上日军岗哨,他就是凭着这药箱上的药标暗号,把情报藏在空心药材里送出去的,昨天我还拿给老药农看,今早一看,药箱被劈成了木片,碎块混着药渣堆在药炉旁,像堆被弃的秽物……”

陈晓明俯身拾起一撮发霉的药渣,指尖触到黏腻的药泥,平衡之力如药气般弥漫。不同于以往感知到的执念,这次的能量里竟带着药材炮制的“醇厚”,时而清苦,时而温润,像有无数药工在药庐里切药捣药。画面随即在意识中铺展:1944年的冬夜,粤北的密林里,百草药庐的掌事药守草——也就是药伯的祖父,正将“日军伤员转运路线”用密写药水写在杜仲的树皮里,再用蜂蜡封好,混在捆扎的药材中。三十多个端着步枪的日军突然从树后冲出,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挑药的竹筐,领头的伍长用军刀挑开药包,吼着要“搜查藏在药材里的反日传单”。药守草挡在药柜前,身后的药农们纷纷握紧药杵,他嘶吼着“百草药,药如命,一草治百病,一剂救苍生,岂容倭寇糟践”,随即抓起一把滚烫的药汤往日军脸上泼。子弹穿透他的腰腹,鲜血滴在药碾上,染红了半碾的药材,他却借着夜色的掩护让儿子背着藏有情报的药筐钻进山洞,自己死死护住剩下的伤药,直到被刺刀挑翻在药炉旁,最后只剩一只攥着药铲的手,铲上刻着的“守草”二字,被药汁浸得发黑。

“您瞧见了?”药伯从药庐的暗柜里掏出一个铜制药箱,打开后,一把带血的药铲躺在油纸里,铲上果然有暗红的刻痕,“我祖父当年就是这样,用不同的药材传递消息——‘当归’的根数代表‘日军人数’,‘黄芪’的切片厚度暗示‘接头时间’。有次往清远送消炎药,他把‘秘密药房位置’刻在茯苓的断面,用灶心土覆盖,遇水才显形,日军要烧了药材查违禁品,他笑着说‘这药是给太君治伤的,烧了你们得等死’,硬是用后背挡住火把,被烧得皮开肉绽,药材却被同行的郎中趁乱埋进土里,等挖出来时,上面还沾着他的血和泥土……”

他引着陈晓明走到药庐深处,那排最古老的“百子柜”旁,能看到一块松动的柜板,边缘有明显的药汁浸润痕迹。药伯撬开柜板,露出一个巴掌宽的暗格,里面放着几包药材,标签上写着“野山参”“川贝母”“麝香”,都是按古法炮制的珍品。“这暗格是我祖父亲手凿的,当年他就把最紧要的药方藏在这里。他没了之后,我父亲不敢动这柜板,直到二十四年前翻修时才发现,暗格里还有半张采药图谱,上面用朱砂标着九个药草生长地,后来才知道,那是游击队的秘密医疗点……”

说着,他从药庐的阁楼里取出一本线装的《百草药庐炮制要诀》,封皮是用麻布裱的,其中一页用毛笔写着:“制药如修心,草为体,火为用,一草承天地,一药载仁心;传信如制药,需隐于根,藏于叶,不被贼寇觉,方得其妙。”旁边有几行批注,墨迹被药汁浸得发褐,像是在药炉旁写的:“吾孙若承此业,当记药可枯,志不可枯;草可焚,心不可焚,莫因利而售假,莫因险而停采。”

陈晓明指尖抚过那把药铲,平衡之力再次涌动,这次感知到的不仅是执念,还有清晰的“腐臭感”。画面里,药守草的魂魄站在百子柜前,看着如今的药伯用硫磺熏制的药材冒充野生珍品,把机器研磨的药粉当成手工炮制卖,甚至为了赚快钱,把药庐改成“网红打卡地”,让游客穿着汉服假装抓药,用劣质药材泡水喝,美其名曰“体验中医药”。最让他痛心的是,药伯竟把那排藏过药方的百子柜当成拍照背景,让游客随意翻动药瓶,药材被撒得满地都是,当年藏图谱的暗格被塑料袋堵住,药炉上堆着游客扔的饮料瓶和零食袋,药铡和药碾散落其间,铜轮都生了锈。

“不是药庐闹鬼,是你祖父在骂你。”陈晓明将药铲放回铜制药箱,“他守的不只是情报,更是药工的仁心。你现在把祖宗的医德糟践得不成样子,拿药庐的招牌当摇钱树,把他用命护主的药魂玷污成这样,他能不气吗?”

药伯的脸瞬间涨成紫黑色,突然抓起一包硫磺熏过的枸杞往地上摔,药粒散落得满地都是:“我知道错了!前几年野生药材涨价,手工炮制费时费力,年轻人又爱西药的便捷,我看着别人搞‘中医体验’赚大钱,就也学坏了。把真的野生药材锁在冷库,卖给药商高价,对游客就用种植药充数,孩子们想学制药,我就教些简单的切片,骗他们是‘祖传绝技’……”

话音未落,百子柜里的药瓶突然“哗啦”一声倾倒,硫磺熏制的药材滚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怪味,露出底下用古法炮制的“三七”,断面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药碾子突然自己转动起来,里面的劣质药材被碾成粉末,像在唾弃什么。暗格的方向传来“窸窣”一声,半张采药图谱从柜板缝里掉出来,九个药草生长地在天光下格外清晰,像在无声控诉。

“他在等你回头。”陈晓明指着那些劣质药材和打卡道具,“把打卡地拆了,把假药材全烧了,用三个月时间,请老药农来教你认药、炮制,按你祖父的法子切药、熬膏。在药庐设个‘守草纪念馆’,展出他当年的药箱、药铲,每天开市前给神农像上香,讲讲他用药材传递情报的故事。”

药伯捧着那把药铲,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百子柜前,对着药守草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渗出血来:“爷爷,孙儿不是人!我这就把那些体验项目停了,把假药材全倒了,明天就去深山采野药,哪怕摔下悬崖,也得把好药材找回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药伯真的像变了个人。他先是把药庐里的劣质药材和网红道具全搬到山口,当着药农的面烧了,药灰被风吹得漫天飞舞,有老药农抹着眼泪说:“守草师傅要是瞧见了,药魂都能安宁了。”然后请了三个退休的老药农来药庐,重新支起切药的砧板,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认药、切片、炮制——把“天麻”蒸至透心,再用炭火烘干,手指被蒸汽烫得全是水泡,被药铡划得出血,就用草药汁抹一下继续,老药农说:“守草师傅当年就是这样,为了炮制成一味‘九转黄精’,能在药炉前守四十九天,这才是药工的本分。”

陈晓明几乎每周都来药庐,有时帮着晾晒药材,有时坐在药炉旁看他们熬膏。平衡之力顺着药材的脉络渗入,他能感觉到药庐的能量在慢慢恢复,劣质药材被野生珍品取代后,药香纯正醇厚,带着草木的灵气,夜里的捣药声变成了整齐的切药声,像是药守草在跟着一起铡药。有一次,药伯炮制“附子”时,总掌握不好浸漂的时间,药材里的毒性总去不净,突然一阵风吹过,《炮制要诀》从阁楼里掉出来,正好落在药缸旁,其中一页写着“附子需清水浸七日,每日换水三次,再用甘草水漂三日,煮至无白心,方得温而不燥,补火助阳而无毒”,他依着要诀炮制,新制的附子果然毒性尽去,老药农激动地说:“是守草师傅在帮你呢,这炮制的功夫,他没舍得带进坟里!”

三个月后,药伯在药庐的入口立了块石碑,刻着“百草药魂”四个字,又把那个带弹孔的药箱装在玻璃罩里,摆在纪念馆正中。他请了城里的中医药专家来看新炮制的药材,当专家们品尝那碗用野山参熬制的“参汤”时,都惊叹“是岭南中药的巅峰之作,药汤里藏着山水的灵气”。有个保健品公司想高价买断药庐的药方,用添加剂生产“网红养生茶”,药伯却摇了摇头:“药的魂在仁心,机器造不出药材的灵性。爷爷说了,宁肯药庐冷清,不能让药材失了本真,这底线不能破。”

陈晓明离开药庐时,小雪的寒风被药香驱散,药伯正在药圃里教徒弟辨认“七叶一枝花”,晨霜挂在药草的叶片上,像无数颗晶莹的珍珠。他回头望了一眼,药伯的身影和药守草的画像重叠在百子柜旁,抓着药材的动作专注而虔诚,药碾转动的“碾碾”声,像时光在轻轻低语。

回到陈记凉茶铺,药伯特意送来一小包新制的“百草茶”,茶包上用棉线绣着“守草”二字,袋里还放着一片晒干的杜仲叶:“陈先生,这茶您用来提神,也算替我爷爷谢您的,让我记起了他的话,药工的杵,捣的是草,守的是仁心的根,心诚了,药魂才会灵。”

陈晓明将茶包放在案头,窗外的松涛声混着药庐飘来的艾草香气,茶包上的“守草”二字在灯光下仿佛闪着微光。远处的白云山在暮色中亮起灯火,百草药庐的灯笼也亮了起来,像一颗守护药魂的星辰。他知道,粤海的故事里,从不缺这样的守护者,他们像药工一样,用一生的执着,在药材与药炉的交织中,守护着最纯粹的仁心,让每一味药材,都能在岁月里,传递出不灭的生机。

而那些藏在药魂里的执念,那些写在《百草药庐炮制要诀》上的坚守,终究会像这小雪的初雪,涤荡药庐的每一个角落,让“草不可欺”的誓言,永远回荡在百草药庐的捣药声里,回荡在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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