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落坐后就开始打瞌睡，弥羊环顾四周，打量着屋里的其他人。
两人在休息室里待了20多分钟，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被工作人员带进房间里。
温以安一直没有再回来。
那些进入休息室的人，看上去彼此之间都不熟识，几乎都是独自一人被领进来的。
弥羊眼尖地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两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又有点难以置信。
很快，休息室里的所有位置都被占满。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一身白大褂，像是研究员模样的男人推门进来。
休息室的门被锁上，研究员打开话筒，短暂调试后开始发言。
弥羊的猜测也由此得到了验证。
——来到这里的人，全都是前天脱离规则世界回来的玩家。
而他们被召集在一起，目的竟然是签署保密协议。
“为了维护社会治安以及群众心理健康，希望在坐各位能够谨遵协议内容。
在本次会议结束前，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会议结束后需要帮助，也可以随时播打我们的联系电话……”
研究员先生说话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台下在座的玩家们则神色郑重。
看得出，国家对本次异常事件非常看重，已经到达了超乎大家想象的地步。
据研究员所说，就在今天，同一时刻，各省各市的保密机关内都正在开展着同一场会议。
研究员讲话完毕后，有助手带着协议书进来，挨个分发给玩家们。
一直到签署完保密协议，弥羊还保持着一脸惊叹的状态：“他们是怎么知道怪谈的？”
“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好了部署，简直难以想象。”
玩家们可是连记忆都被篡改了，在旁人眼里难道不该是没有任何异状吗？
“既然玩家们已经脱离了副本，上面就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
秦非解释道。
“再说，过去几年当中，被卷进副本的玩家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地球的位面意志一直在弥补相关的疏漏，可难免总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上头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对我们这批人有了一定的关注。”
在一个人的一生当中，会接触到多少人？
上千？上万？
都不止。
要将一个人的痕迹完全抹除，还要抹除得完全不留痕迹，或许可以做到。
但若是要将这样的行为重复十数万次，甚至更多，就总会产生破绽。
上面的人以前或许没有渠道了解规则怪谈直播的具体内容。
但一定能够发现，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正在这颗星球上发生着。
因此，在玩家们回归现实生活后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合理的应对措施。
“就签这个协议，真的能管用吗？”弥羊回忆着保密协议的内容，挠了挠鼻尖。
“这么多人，如果真有人想说出去，上头也管不住吧？还不如让地球意志直接堵住所有玩家的嘴。”
可惜，没人知道地球意志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这样也足够了。”秦非笑了一下：“只要消息不在同一时间大规模传播、引起社会动荡，就可以了。”
秦非没有明说，其实，召开这场会议，安抚人心和签保密协议都是次要目的。
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一会儿弥羊就该知道了。
“嘶。”弥羊吸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我们不会被抓去当切片小白鼠吧？”
应该不至于。
那么多人，就算要切，一个个来暂时也轮不到他。
弥羊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应该已经结束，休息室里的其他玩家都已离开，只剩下他和秦非两个。
可是过了片刻，温以安推门进来，竟是要带着他们再去楼里另一处地方。
.
大楼里人不多，许多地方都是空置着的，但里面的装潢却又崭新，不见丝毫破败寒酸。
在寸土寸金的湖西市，即使郊区也鲜少有这样的写字楼存在。
弥羊觉得好奇，四处观望着。
温以安刷卡按了电梯，三人一路上到最顶层的28楼。
电梯门打开，外面终于又出现了人影。
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白大褂研究员，踩在28楼冷灰色的金属地面上。
他们经过电梯口时会朝秦非这边看一眼，点头致意，然后脚步不停地离开。
“……”
弥羊开始搓手臂，他现在真觉得他们要被拉去切片了。
“温队。”有人快步迎了上来，“你们好，麻烦跟我到这边来。”
他引着三人向前，辗转穿过走廊，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还好，并不是弥羊脑补的那种切片实验台。
办公室收拾的整洁干净，三面都是书柜，放了许多资料。
书桌后面坐着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个领导。
刚才在楼下讲话的那个研究员也在办公室里。
研究员见几人进来，同中年男人打个招呼：“这里就麻烦您了。”
男人点了点头：“你先忙，我会和他们解释。”
弥羊听得一头雾水，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
“坐。”中年人招呼道。
“我姓丁，是国家异常事件调查局的副局长。”丁副局开门见山，“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事想要请求你们帮助。”
他拿起书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先看一下这个吧。”
异常事件调查局。
听起来就像某种青少年奇幻读物中才会出现的机关名称。
弥羊看向秦非。
秦非和温以安神色都很平静，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中年人的意图。弥羊拧着眉头，接过那份文件夹，打开翻阅，表情越来越凝重。
文件夹很厚，里面囊括着各种照片，地图，文字资料。
图片上的内容陌生又熟悉。
形状奇异的怪物，面容狰狞的鬼怪，出现在各处看似寻常的街头巷尾。
这是……什么情况？
弥羊的手指渐渐收紧，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回到现实中后，那种萦绕全身的松弛忽然消失不见。
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如同一张渔网，将他紧紧捆住。
呼吸停顿。
体温迅速升高。
如果怪谈世界中的怪物都来到了地球上。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弥羊不敢想。
“这太可怕了。”玩家喃喃道。
“如你所见。”丁副局叹了口气，“就在两天前，这些超乎寻常的生物忽然降临到了地球上。”
关于玩家们曾经经历过什么，丁副局已经有了十分详尽的了解。
怪物是跟着玩家们一起回来的。
就在位面交错的短暂间隙，一部分曾经隶属于怪谈世界的生物，不知为何也来到了地球上，散落在世界各处。
毫无疑问，这些非人物种的到来，远比回归的玩家们令人担忧。
这几天里，陆续有普通居民遇到怪物。
各省市的公安局都接到过市民们惊慌失措的报警电话。
事发后的第一时间，网络安全督查相关部门就迅速做出了处理，联合封锁消息。
事情还没传开，可是针对怪物们的处理依然迫在眉睫。
弥羊听得心惊胆战。
忍不住追问：“大概的数据有统计吗？多少怪物到了华国境内？”
“数量不算大，具体数据还在统计中，不过不用太担心，事情暂时还不是很糟糕。”丁副局安抚着面前的年轻人。
温以安解释道：“玩家脱离怪谈世界以后，曾经拥有的能力也跟着消失了，只保留了最基础的身体强化，怪物们也是一样。”
来到地球上的怪只是极少数的一小部分，实力大幅度衰减，基本都选择了蛰伏起来修生养息。
因此除了引起少量民众恐慌外，并未造成什么伤亡。
只要在怪物大幅度活动起来之前，将他们清剿，就能尽可能地将影响降到最低。
弥羊松了口气。
“国家需要你们的帮助。”丁副局道。
今天的会议，同时也是一次基础筛选，调查局从中选出他们认为可靠的玩家，择优录入清理队。
丁副局：“根据调查局的初步估算，在玩家们的配合下，最迟一年内，可以将地球上的少量污染物基本清理干净。”
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如果进展顺利，或许只要几个月，就能将怪谈带来的余波彻底平复。
弥羊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怪物的攻击力这么低下，你们为什么还要找玩家？”
诚然，玩家们的身手要比一般普通人好上许多，可毕竟鱼龙混杂，远不如军队或警方的专业人士那般听指挥。
难道是请来当顾问？可规则世界那么大，不同副本之间的怪物习性可谓天差地别，除非碰到了以前相熟的怪，否则玩家们能够提供的帮助也微乎其微。
丁副局否认了弥羊的猜想：“不是做顾问，局里是想请你们出手，清理怪物。”
“事实上，在过去的两天当中，清理地球污染物的计划已经开始有序进行。
只是，当我们真正动起手来，才发现，这些污染物会对普通人的身体健康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两天前的清理行动很顺利，当时同去的共有20余名清理队队员，怪物正处于虚弱状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在怪物被灭杀以后，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就在怪物被杀死的那一瞬间，忽然爆发出了高于休息状态数十倍、乃至上百倍浓度的污染。
这是一种有别于地球上任何现有物质的外来元素，暴露在空气中后会极迅速地消失，却会对人体造成很大伤害。
“第一批接触到污染物的普通清理队员们，现在全都躺在医院里。”提起这个，丁副局也很头痛。
一切指标都不太好，那批先遣队成员如今昏迷不醒。
医院方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采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
换句话说便是听天由命，看看时间是否能够重新将他们唤醒。
“当时同去的还有两名从怪谈世界中回来的玩家，他们的身体没有出问题。”
“污染对玩家不造成影响。”
丁副局所提到的污染，不是副本里那种精神污染，而是一种从不同位面进入地球时所带来的新物质。
同样进行过位面穿梭的玩家们，对这类物质已然有了高强度抗性，完全不会受到伤害。
“一切全凭自愿，如果愿意加入清理队，国家将会支付高额的酬劳。”
高额酬劳。
这几个字，深深打动了羊妈妈的心。
作为一个时刻面临破产窘境的年轻人，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弥羊的家境不错，开店折腾掉的那点小打小闹，在他眼中顶多算是零花。
可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如果连零花都还要问爸妈要，总是有点丢脸。
一个挽回自己面子的机会，绝不能丢。
再说这些散落在地球上的怪谈遗留物，也的确迫切需要清理。
否则万一怪物们适应了地球环境，重新活跃起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弥羊当机立断：“我愿意加入！”
丁副局长又和三人沟通了一些行动计划的细节，第一次重新清缴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地点是湖西市西南方位的一座博物馆。
据丁副局所言，这座博物馆中似乎藏匿了不止一只怪物。
现在博物馆及周边街道已经被调查局的工作人员控制了起来，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暂未对博物馆内部进行探索。
“三天后行动的首要任务，是查清楚博物馆内部的情况。
如果情况允许，尽可能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对博物馆内部进行清理。
倘若事态复杂，可以暂缓行动，回到调查局中汇报后再制定新的清理计划。”
“所有行事的重中之重，就是要降低影响。”
无论是对自身的影响，还是对博物馆周围居民、对湖西市的影响。
“我们要悄无声息地解决问题。”丁副局再三叮嘱。
“保证完成任务！”羊妈妈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