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总归都是好事,那为什么不能提前一点发生呢非要等到现在才发生的好事,真的算好事吗”
不是对“妈妈就是当年的好心妇人”的事实接受不能,而是感慨命运开了一个多么天大的,荒谬的玩笑。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是不能提前一点呢
让真相早一点大白,或许他和傅迟许就根本不用经历离婚再相识后的拉扯,也根本不会离婚。
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门不当,户不对的矛盾,不会有原生家庭不同导致的性格冲突,以及行事作风上的不同。
他可以少很多思虑与考量,不必早早地就学会斟酌学着成熟。妈妈也会少掉很多生活方面的压力,犯不着天天怨念着“我就是天生命苦”。
更实际,也是最重要的,是妈妈或许根本不会偏瘫。
是,真相大白确实是好事,余诉时不否认这点。命运确实以真相大白作以回报,证明了好人确实会有好报。可是,这回报是不是来得太晚,太迟了
来得晚的回报还能叫回报,还能算“好事”吗
回在哪了,又好在哪了呢
“如果可以提早一些的话,如果可以提早一些的话……很多事情不会发生,很多遗憾也不会出现。”余诉时慢慢低下头,不想被看到眼眶变红的一幕。
谢玉芳将儿子的手拉得更紧,本想吸吸鼻子稳住眼泪,但无奈泪水像溃堤一般,就是没法止住。
傅迟许心如刀割,又偏偏现在再懊悔也只是徒劳。他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前妻的背,重复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诉诉。”
如果余诉时只是傅家儿媳,那出于余诉时本身的品德和性情,傅老爷子会给他六分;在余诉时危难时候也没有与傅家割席,反倒还愿意和傅家共进退之后,傅老爷子会给他加到八分,甚至八点五分。
现在知道余诉时是恩人抚养长大的孩子后,傅老爷子的评分标准就换了——之前那些都不算数!
余诉时只是他的儿媳这么简单吗那是他流失在外,没能好好照看的恩人的后代啊,等于是他另外的,比亲生儿子还亲的儿子!
满分十分那他会给十二——不,二十分!
方才见着谢玉芳时,谢玉芳行动不便的模样就够难受的了,这下又看到恩人的孩子这么难过,这么感慨命运不公,他这心真是比被刀割,被烤火,被剁碎还难受!
那是恩人夫妇的孩子啊!要他看这些不是要他的命吗
傅来明气不打一处来,干瘪无力的手几年来第一次握拳握得这么紧,将轮椅扶手捶得砰砰作响;轮椅踏脚也被蹬得嘎吱嘎吱,隔空都能感受到愤怒和上火。
“好,好孩子你别哭,都是这个坏家伙的错!不哭啊不哭,也别浪费心气生气,我,我这就替你教训他!
“来啊,上家法!”
老爷子的一声吆喝,让傅氏兄弟都登时变了脸色。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傅见晚,都瞳孔一震,流露出几分对“家法”的恐惧。
“爸,家法不在。”可能是想救混账老弟一把,也可能是怕这家法的火一旦烧起来了,自己也难免要遭殃,傅见晚“好心”地提醒了老爹一句道。
所谓家法,是傅来明家中的卧室里,用玻璃展示台供着的一把红色的长竹尺。说是民国时制造的,由老祖宗传承下来。
起初还正儿八经地在学堂里,给教书先生用于教学,后来不知是哪位太爷爷犯事儿了,被这位太爷爷的爹用竹尺一顿抽后——太爷爷的爹惊觉:这玩意儿用来当家法时,还挺好使啊
再然后,这就成了傅家的“祖传家法”。
傅氏兄弟小时候多少都被抽过,所以一听家法二字,体内恐惧的DNA就开始动了。
傅来明冷哼,余光一斜旁边:“家法不在,就不能管教你们了宏贤,去把那边的衣架拿来,我亲自用!
“傅迟许,你到我跟前跪下。”
傅迟许倒吸一口凉气,尽管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先起身,要到老爹面前跪了,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恐惧和逃避:“爸,你想对我用家法我不反对,但能不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
傅迟许狠狠心咬咬牙,心道被抽就被抽吧!他也承认,他确实要被家法教育一下。
但他也是有点自尊的,希望他老爹能照顾一下他的面子问题,不要当着这么多——其实主要是余诉时和前丈母娘的面,用衣架抽他。
然而当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前妻时,却发现刚才还在崩溃和感慨中的余诉时,这会确实被逗得露出一点笑!
“你活该,”傅迟许被长辈教训而吃瘪的样子,确实很大快人心!余诉时想哭又想笑,赶紧吸吸鼻子,防止眼泪和鼻涕一起来,“你是该打!”
见前妻情绪变得这么快,傅迟许直接收起了最后的那点挣扎,非常熟门熟路地在老爹跟前跪了下:“是,我是该打。来吧爸,家法!”
他不忘脱掉质感厚重的定制西装,只穿轻薄的衬衫上场,朝着老爹和前丈母娘在的方向,微微低头,好让背部能成为更好的受力点。
假如抽他一顿能让他的小歌星崩溃的情绪消散,心情变好,那就来吧。
他觉得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