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
虞岁宁说到做到,真的一直待到了村落重建得七七八八了才考虑回朝复命。
他来时这里大雨倾盆洪水滔滔像个人间炼狱,走的时候阳光明媚,百姓们夹道相送。
陈知比十三繁忙的多,他已经提早回了京师,所以走的时候虞岁宁身边只跟了两三个随从。
没出过宫的皇子这回在乡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种田种菜,建屋造梁,底层百姓的生活不再是悬浮空洞的书中描述,所见所闻所学都让他狠狠地长了波见识。
回去时的马车塞了不少东西,都是百姓们自己做的干粮,他们就怕姜大人路上饿了肚子。
官员们已经将功折罪不用担心有牢狱之灾,送走十三皇子时也分外感激。
“望殿下一路顺风。”
十三这脆皮身体一病就很难好,这场病反反复复好在都没什么大事,虞岁宁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脑袋跟送别的官员和父老乡亲们招手,然后逐渐消失在原地那些人的视野里。
一回到宫里虞岁宁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骨第一时间去楚皇面前复了命,成功求到了减免安里郡赋税的恩典才心安地退了出去。
但他还没回漪澜宫,第二个去的地方是东宫,十三这次大放异彩也得去跟他太子大哥表表忠心,不到露出獠牙的时候当然还是先夹着尾巴做人。
跟太子客套了一顿又被姜恒给缠住,虞岁宁真是累得一点力气也没,好不容易让皇孙放了行才跟游魂一样回到了母亲身边,陈美人见到去了一个月瘦了一圈的儿子自是一番嘘寒问暖。
“母亲,儿子没什么大碍,现在只想求您让我先洗漱休息,有什么话等我睡足了再聊可好?”
陈美人一听立刻命人去烧水让十三洗去了一身尘土,催着他赶紧休息。
虞岁宁几乎沾床就睡,差点在当天醒不过来直接到第二天。
脱离了这个虚弱的壳子后回到系统空间的人奴役小恐龙给他捏肩膀,自知没啥用的系统殷勤捶腿捏肩,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拓跋姒怎么样了?”
系统把皇宫里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应该下决心了。”
虞岁宁懒懒地“嗯”了一声,显然是没想把自己累死,表示知道了就跟着十三的壳子一起陷入了休眠。
病去如抽丝,长时间处于疲劳状态和久病不愈的后遗症睡了一觉没有改善,反倒一股脑趁机显现出来。小全子去喊十三起床吃完饭时叫了好几句没叫醒,大着胆子往前看了才发现自家主子脸都烧红了,吓得他赶紧去报明了陈美人。
整个漪澜宫人仰马翻的,但好歹今时不同往日,十三病了不至于连个太医都传唤不动,楚皇抽空过来瞧了一眼,嘱咐宫人好生照顾后又回去批折子了,忙得一口茶都没留下来喝。
虞岁宁醒来的时候还以为鬼压床,身体好像灌了铅,口鼻呼吸不畅,喉咙火烧火燎又干又痒。
他迷糊地要水,很快就有人倒了还温热的开水托着他的背给他喂进嘴里。喝完才好受了点,虞岁宁勉强睁开眼,屋子里已经燃了蜡烛,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时辰了。
照顾他的人不是陈美人,也不是小全子,琴师轻柔地喂了他一杯水后又拿起干净柔软已经打湿的帕子给他擦脸。
“云霁?”
“是我。”
虞岁宁靠在褚云霁肩上,整个人都要废掉,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现在什么时辰?”
“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便天亮了。”
“你一直在这看着我?我有人照顾,你怎么不回去睡?”
褚云霁小幅度摇了摇头,“担心你,睡不着。”
“这水怎么不是凉的?”
“凉了再热,一直给你备着。”
虞岁宁就着这个姿势仰头去看他,过了会儿,他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
大魔王不想做人,他端着这个看起来柔顺的壳子说着违和的话,“没什么,想着将来我身边的人最好像你,长得好看,待我又温柔。云霁,你怎么就不是个姑娘?若是的话,我便是只有十六岁也要求着娶你。”
“倒是让你失望,我确确实实是个男儿身。”
褚云霁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话锋一转,蹙眉道:“子岐,你出发前夜怎么答应我的?我去问过陈大人,你总一熬就是一天一夜,在安里郡时就病了一回,好不容易回了宫里才歇下又是一场高烧。”
明明跟他说了,别的固然重要,但他身体不好所以要格外照顾好自己,应的好好的,做起来又忘到了脑后。
陈知虽说过灾情已经缓解,剩下的都是一些扫尾工作不会让十三再拿命操心,但他迟迟没回来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等等,你这是皱眉头了?云霁,原来你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啊?”
褚云霁依旧肃着脸,“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顾左右而言他我便不追究了?”
“……”虞岁宁叹了口气举手投降,“我也无可奈何,情况危急你是没见着,地势低洼的村庄淹得看不见屋顶,就连圈起来的下脚地那水也险些没到腿肚。我领着皇命去办差事的,底下老百姓还无家可归,我不加急处理对得起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大病两场实在是叫人心疼。
褚云霁揽着少年单薄肩膀的手收了收,他垂下眼睫,“我劝不住你,这只不过是你要走的那条路上的一次伤病,将来只多不少,我只能祝愿你得偿所愿,少病少灾。”
“有你这吉祥话我肯定能活得好好的,云霁你别生气了。”
“没有气你。”
“还说没有?”
“是气我不能随行每时每刻看顾你,也气我被你引为知己却无法帮上你。”
虞岁宁微微一愣,随即低声笑着说:“你这样就很好,与利益挂钩的朋友我将来不会缺,真正出于内心关怀的反倒珍贵。云霁,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想要的我自己会去取,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做自在的云霁就好。”
“子岐,我也希望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琴师眉目温柔深邃,他微笑着看向肩头少年,“我长你数岁,若迫使自己长大有时觉得累了便来找我,在我跟前,你可以安心做符合你年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