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生性多疑,从不信表面东西,他对于安氏的话不置可否。
走的远了,琼林殿的乐声也模模糊糊。
虞岁宁被风吹醒了一点,“走这么远,待会儿回去麻烦。”
“谁告诉你还要回去?”
虞岁宁仰头看着那俊美的下半张脸,低叹:“今日侯爷是把太后得罪死了。”
“我心中有数。”
“侯爷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走这么远胳膊会累。”
卫均低头瞧了他一眼,手臂稳如磐石,“你才这么点重量,累什么?”
虞岁宁也感觉到抱着他的手那肌肉有多结实了,小卫侯看着高挑,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身材这么有料,也对,毕竟是个常年在外的武将,要是白斩鸡的话体格就过不去。
“侯爷不累是一回事,可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我方才抱你时殿内的人都看见了,这时候才说是不是有点晚?”
“那是我刚刚没准备,侯爷举动突然,也没提前知会我。”
“嗯,我的错。”
虞岁宁突然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心尖尖不胜酒力,侯爷倍感怜惜,所以不顾礼法当众抱着人离席,这样更好坐实侯爷钟爱碧扇的传言,你为了碧扇数次得罪太后,太后这下也该信侯爷这回是真的鬼迷心窍。”
卫均停了下来,对上怀中人不解的表情慢慢说道:“你猜错了。”
“哪里错了?”
“我只是觉得你醉到走不稳路才抱了你,我当时没考虑太后怎么想。”
虞岁宁愣了一会儿,酡红的脸颊好像开始冒热气,他不自在地“哦”了一句,脸转过去埋进卫均怀里去了。
卫均的视线瞥过那只通红的耳朵,唇角无声地往上擡了擡。
原来这好似天生适合风月场的人脸皮这般薄,都听人说他惯会撩拨人心,又亲眼见他傲气到宁愿自尽也不肯屈从,此刻又意识到其实碧扇真的很轻,窝在怀里就小小一团,像他见过的因为生活所迫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体型瘦弱的十六七岁少年。
琼林殿到停放马车的地方很远,后来虞岁宁又叫他把自己放下来,卫均叫他别说话。
侯爷不放人,其实他怀里还挺舒服,再加上酒劲没散犯困,虞岁宁就真的听着卫均的心跳声睡了过去。
那一段路很长,春日迟迟,穿行宫道间有落英有花香,林木成群间或传来鸟鸣,宫灯半明半暗,幽幽照着前行的路。
卫均听见怀里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后就放缓了脚步,反正他不赶时间,就这么抱着他慢慢走也没事。
依稀间觉得他好像做过类似的事,林荫道又长又直,他背上缩着个小少年,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很香很香。
那份心境好像是共通的,如此刻一样,无奈着对方睡得没心没肺,又因为对方难得的乖巧满心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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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看见侯爷怀里抱着人下马车的时候差点就叫出声,卫均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他才把冲到喉咙口的惊叫给强行压了下去。
他悄声问:“碧扇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卫均思索片刻,又说:“叫人打盆温水来。”
管家忙不叠应下,一眨眼侯爷就抱着人走了,他唏嘘两声,心道这就叫老房子着火啊,二十六岁的男人跟庙里的和尚一样不犯色戒,这一朝开窍会不会把人折腾死。
虽然他了解自家主子,心知这时候侯爷没那些风花雪月的念头,不过碧扇俨然就是个例外了,说不定那些事在不久的将来就发生了呢?
卫均把人放上床时,怀里骤然一空的感觉还有一点不习惯。
一个婢女端着盆进来,轻声道:“侯爷,水来了,奴婢为小郎君擦身?”
自打碧扇进了府说是说是个雇佣工,但他们谁都没敢真把人看低了去,你看这才几天,人家就能安稳地缩在侯爷怀里睡觉了。
卫均摆手,“你下去,我来就好。”
婢女心中震惊,不过反应很快,让她下去她就干脆地放下盆轻手轻脚退出了门外。
家里的婢女本来就是伺候人的,富贵人家的主子说一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夸张。
只是卫均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这一点不是在军营里才形成的,是早在他没离开皇城前就这样。
他说自己来也没什么别扭的,因为他心底里也没把床上这人当下人看,所以不会有主子照顾下人的荒谬感。
虞岁宁睡熟了,他醉了还好,不发酒疯不闹腾,有个觉睡就能解决一切,安分得很。
卫均给他脱了衣服把人扒得只剩下中衣,又给他脱了鞋,拧干了巾帕擦完了脸和手才把人塞回了被子里。
脱衣服的时候虞岁宁迷糊着睁了眼,下意识按住了停在他腰带上的手,不过意识到是谁之后就松开了,卫均叫他继续睡他就没再多费脑子,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看他一副能睡到天亮的架势也不再操心,他端着水熄了蜡烛就出了房门。
管家在他院门口等着,卫均料想他是有话讲,颔首道:“进去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