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了侍女束发的提议,只允许她们把这一头又黑又长的卷发梳理顺畅,在额间坠了一根珍珠链。
说实在的,这具身板还是太瘦了,已经是最小的成年男性尺码,衣服穿在身上还是空空荡荡,视觉上比例没有畸形纯粹是靠优越的骨架在撑。
陆潮星在喂鱼,他出宫在外没有穿龙袍,可即便不在象征权力的龙椅上坐着,他看上去也不是等闲之辈。
鱼食撒下去,颜色好看的锦鲤们却没有聚集过去,三三两两地在碧绿的湖水里悠闲游弋。
它们已经吃饱了,知饥饱的鱼类不会无止境接受投喂。
陆潮星觉得没意思,他把盒子放回了石桌上,这才有闲心去搭理亭子里多出来的人。
身形单薄伶仃,引不起他的兴致,“擡起头来。”
安静的青年顺从地仰起脸,陆潮星眸色渐深,意料之外的漂亮。
眼前这人浑身似乎就三种颜色,白与黑都到了极致,除此之外便是唇瓣这一点浅红。身材瘦的太过没什么看头,那脸却能让人忽略一切。
从轮廓到五官没有哪一处的线条是圆润无攻击性的,眼尾、鼻尖、嘴角、下颌的弧度都带着天然的钩子,十分明艳魅惑,尽管此人本身的气质并非如此。
“朱玉……珠玉,名字不错。”陆潮星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人往前站一些,离得近了,他擡着虞岁宁的下巴一寸寸逡巡过去,“朕不喜欢看你穿黑,下回穿红。”
肤白之人穿什么都好看,其实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会显得眼前这人很干净,但他觉得那种显目的红更加能发挥这张脸的优势。
虞岁宁没意见,穿什么无所谓。
陆潮星的手落到了他手腕上,一把骨头,手感差到无以言表,“会伺候人么?”
他平静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没错过陆潮星蹙了一瞬的眉头。他没管,指尖从茶盏里沾了些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
[其余都会]。
写完了他就保持着三步的距离,没跪也没低头,默默地等着男人的反应。
陆潮星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清高。”
虞岁宁没反驳,默认这个评价。
“除了这个你也没别的用处,你不愿,朕也不强求。”陆潮星大步离开六角亭,“回宫。”
李道晴什么也没说,目送皇帝走出去,他打算待会儿让人把里头那个送走,既然没用他就没必要留下,该回哪儿去就回哪儿去。
陆潮星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欲情故纵也好,真清高也好,他对强要才能得到的人不感兴趣。
就是可惜这脸的确难得一见,想到此,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道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单薄得如一张纸。
他又回味了刚才那短暂一触,那一截手腕白得像是常年不见光,手背上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淡淡的红痕在毫无瑕疵的白底上格外令人在意。
“李道晴。”
卫将军快步向前,“臣在。”
陆潮星撚了撚指尖,“把朱玉送进宫,让锦福吩咐下去务必要把人给朕养好。”
莫说抱着,就是连圈一下胳膊手腕都硌得慌,也不知多久没好好吃饭。
李道晴沉默一瞬,“是。”
虞岁宁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一路没什么动静,他拿出手帕裹住自己的手腕反复地擦拭,眼睫低垂看不清表情。
这位人族皇帝那句“不强求”就像是个笑话,听听就好。陆潮星跟景颂没什么两样,他们都是天生的掠夺者,自己在意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强求?
不那么在乎的时候兴许还能保持人性,真正放心里去的东西他们不可能会忍着不占有。
就像陆潮星知道薛如月有个夫君的时候发疯强要了薛如月,就像景颂在发现薛如月跟人族皇帝有染后气得不顾薛如月才刚跟陆潮星做完一场疲累至极就拉着他上了床。
薛如月表里不一,这两人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陆潮星一边说着爱薛如月,一边拿后宫里跟薛如月有三分相似的人当替身去发泄。
景颂这个鲛人身体上是忠贞,可他总用薛如月的家人作筹码逼他做一些带有屈辱性的事情。
多可笑啊,一个个都说爱的要死要活,不过都是对漂亮又单纯美好事物的占有欲和得不到这美好之物全部身心的犯贱罢了。
陆潮星对薛如月的爱起源于外表,肤浅而又真实的理由。
那么如果陆潮星在见到薛如月之前就见过另一颗明珠呢?一个不同于薛如月单纯、天真的存在,这个人秘密很多,矛盾又危险。
他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人身上,还会那么轻易去关心另一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吗?
薛如月有个理念很有道理:人就爱犯贱,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抓不住的才会辗转反侧。想要别人为你犯贱,你自己就绝对不能贱。
虞岁宁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腿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他勾起一丝笑。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历经过十几个任务的半新人了,这一回没有任务没有系统的限制,他倒是要看看薛如月怎么凭借景颂和陆潮星踩着他的伤口往上爬。
重来一次,他是回来报那十年关押和两箭之仇的。
他的噩梦,他会自己亲手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