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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候长眠之后，孟往也沉睡不醒，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醒之后不哭不闹，异常安静，连眼睛也睁着不眨，像一具精致的玩偶。

月余川成天守着他，怕他在屋里待久了闷，在榻上躺久了也不好，便抱他去花海中散散心。

桃花源中的树木都有年头了，遒劲的树干从云端中拔出，细碎的花瓣簌簌乱飘。碧桃花树下，花瓣铺满云层，他席地而坐，揽孟往靠着自己。

孟往手中握着一节柳枝，是空候离开的时候送给他的。从前做人的时候不能接受柳枝，现在算是得到了补偿。

他心里有伤，月余川就安静地陪着他，即使不说话。

云卷云舒，清风拂过枝叶，声响飒飒。不知过了多久，孟往空洞的眼神挪了挪，月余川吻过他的头发，声音轻轻：“对不起……”

孟往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感到抱歉，因为在这个选择里，他不能选择空候。

他也知道自己的师父怎么想，空候定是觉得，反正他终将沉睡，提前沉睡也无妨，这个赌约很值得。

但他就是奇怪，为什么别人总是比他自己更相信自己。

连他自己都不敢说在轮回之争中能有绝对的胜利，空候却敢赌。明明费尽苦心告诫他要爱惜自己，不可再动用赌约，说到底，他们都是赌徒，狂热的赌徒。

现在，他必须好起来，利用好空候从天道那里为他争取来的时间，赢下这场斗争。

他必须赢，他已经让空候输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怨月余川瞒他，但其实在这个境地里，月余川也没得选。

“若是…”他终于开口，声音近乎于无，“你不在乎我就好了……”

也不敢想这事若真的发生，会是什么样子，反正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身体也不好，说话也不想过脑子。

树干后小童子探头探脑，孟往察觉，盯了一眼，小童犹犹豫豫地从树后走出来，福了福身子向他们问好：“尊上，君……君后？”

月余川抿紧了唇，心道这不是自己教的，孟往捏紧了柳枝，否认：“……我没过门。”

小童眨了眨眼，自圆其说：“您总要过的。”

孟往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唇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也就作罢了。月余川不动声色地向小童投去了赞赏的眼神，一本正经：“什么事？”

“没、事。”小童对了对手指，弱弱地开口，“尊上，我只是在这里养树……”

言外之意：你们打扰到我养树了。

桃花源中有好几位桃花童子，都是元仙，是由桃花灵中蕴养出来的小仙童，专司护养桃花。

月余川唇角抽搐，觉得自己还是要面子的，佯装生气呵斥他一边玩去。小童哦了一声哒哒跑开了，并嘴甜地祝福自家君后早日康复、天天开心。

不知道是戳到了孟往哪根筋，这位冷美人难得地笑了起来。月余川心头一喜，也不纠结小童子的犯上之举了，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等大功。

“倒是机灵可爱。”孟往评价。

月余川勾他的头发，偏头询问：“调你身边来？”

孟往摇头笑了笑：“人家要养树。”

他似乎要开怀了些，月余川趁机跟他谈南谈北，左右就是哄着，免得他再沉浸在悲伤之中。

聊得久了，孟往神魂还不稳固，又开始犯困，伏在他身上迷迷糊糊便睡过去了。月余川敛眸端详他，面庞精致，脸色依旧苍白，发间躺着几瓣落花。

孟往总是一副凄美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孟往的脸颊，冰凉细腻的触感复上指尖。孟往似有感觉，别了别脑袋，蹭了两下继续犯困。

他不逗孟往了，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从浅桃花海重返到阆华殿去，漫天落花作陪。

*

“听我说听我说——”小童子挥舞着桃花枝，招呼其他同伴们听好，自己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尊上啊，真是英雄落入美人乡，对君后那是如珠如宝，万分呵护！”

咋呼声此起彼伏。

另一个小童子接着问：“那君后呢？”

那小童子昂首挺胸，颇为自得：“君后嘛，我可是发现了，就尊上对君后那宝贝程度，今后我们只管跟君后混熟了，有君后罩着，这不是前途？”

小童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最终一拍手，终于醒悟：“赶快告诉其他人，不要再叫公子了，要叫君后！过门是迟早的事。”

*

再将养了几日，孟往已经好多了。

这日他醒来，月余川不在身边，问过小侍，才知道是往凌霄殿去了。他猜了猜，去凌霄殿一定是正事，很可能是为了他的事。

他一直身体不好，好了一点之后又因为空候的事而再度崩溃，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过问，天庭因为他到底闹成了什么样子。

他不问，月余川就一定不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