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回到沐府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天色也十分暗了。街边一盏一盏灯渐渐都灭了。整个街道只有偶尔几个酒鬼咋咋呼呼的路过。

路边只有沐府灯火通明，却格外死气沉沉。柳之踏在地上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支嘎”柳之推开沐府的门，心情莫名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好像在这里徘徊了千百年一样，熟悉至极，却又丝毫也不记得了。

突然觉得身上黏黏的，擡手在身上摸了摸，突然顿悟般的把手伸进袋里。果然。

柳之满脸懊悔的看着手上的糖水。她又把这糖人忘了。

轻叹口气。擡眼看进府里。

严管家在小院子里不知张罗着什么。

俨然一副主人公的模样，颐指气使着下人忙乱的做些什么。

“严管家，我们真的要走么？”有人放下手中的包袱，气喘吁吁的问到。眉上汗水涔涔。

“是啊，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这一次难道就真的这么离开么？我不甘心啊。”有人应和着，满面不舍。

月下的人们眼中似是韵着泪一般。

“哎”严管家一声叹，百般无奈。岁月的痕迹映在他皱纹斑驳的脸上。

“大家还是别说了。我知道大家都是不舍的，都是一路照顾着大人过来的。与这府邸也有了感情，此刻的离别也只是迫于无奈。大家都散了吧。天下终无不散的宴席。”说罢，垂首，泪落下。

泪珠无声的落在地上。

他侧身，擡手颤抖着抹去眼角泪花。

悠悠长叹。

哪有当初的那么得理不饶人。分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罢了。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柳之回身轻合上门，打断了屋里人的愁思。门也悲伤似的发出无限哀鸣。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不是将大人救回来么。你们却忙着遣散的事宜，是否不太合适啊？”柳之走近了他们。

大大小小她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擡眼看她。

眸中的目光看不清楚。

“不是……”有人出口辩解。

“别说了。”却被突然的打断了。

严管家笑笑，眼神真挚。柳之头一次发现他原来是挺慈祥的一个人。

“姑娘，我送您回去吧。”严管家擡手指了指他身旁的一条路。正是柳之回去的那条路。

柳之看着他静默了一会，终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大家先回去睡了吧，明日再搬也不忙。”严管家回身又挥了挥手，对那些人说道。

“诶。”有人轻应了一声。

逐渐逐渐都已退下了。

柳之随着严管家有些沧桑的背影走着。

他手中一灯如豆。

身后悉悉索索的渐渐灭了一盏两盏灯……

整个世界都好像静了下来。

只余脚下的踢踏声，清晰可闻。

头顶上月缺星朗。

月下的三月渐渐逝去，桃花也一点一点的谢去。

“谢谢。”他说。这是他头一次这样低声下气的对她柳之说话。

“谢我什么？”柳之大抵是有些讶异的。她以为严管家是有什么重要至极的事与她说，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这三个字。

“我听劳姑娘说的。我想，大约是我误会了柳姑娘。如果……还是请见谅。将来，如果大人回来后，我带他回去王老爷家里。那是大人旧时故交，想必是会收留大人的。只是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不知可以伺候大人几日了。可是大人虽然面上坚强，其实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没有真正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我厚颜无耻的提出一个要求。等我死了以后，不，我该说，现在起不如我把大人交给你吧。你替我照顾他。”

柳之都不知自己该做何表情了。惊讶的看着严管家。

他回首，手中的灯笼烛火轻摇。

映着他不复年少的脸庞。

似平添几分惆怅。

他悠悠开口，语气透着担忧与沧桑。兴许还有些无奈。

“我当初和大人一起打江山，他刚来我们那儿的时候，有谁服他呢。只觉得他一个小屁孩，许是家里有几个闲钱就给贿赂进来了的。那时候，大人长得又俊秀，比现在也白了不少，当初时候和那些个富家公子委实没什么两样的。我那时候真是看不起那些没有真材实料的人，一心以为大人是个草包，直到后来……”他转头，“嗨，我怎么突然和你说起了这些。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不如都问出来吧。”说罢，就又向前走着。

柳之一愣，随即跟了上去，压下心中万千思绪。

“你们要走了？”她决定从这个问起。

“是，大人被抓了。我也帮不到他什么。只是我知道三王爷对这府邸垂涎已久，看在这块地皮的份上，想必可以赎了些罪。也不至于……”

“那么，你们都知道林云龙死了么？”

“我知道，也知道那林云龙本先心脏就有些问题，大夫早先就说他受不得刺激，大人却是不晓得的。”

“那你为什么不找秦佳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