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饭空,薛省拾掇托盘,又去打菜装饭了。
一大碗饭,红烧茄子和酱香排骨,尤怜嗤笑一声,还真是荤素搭配。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这也是没谁了。薛省后面故意吃得慢,尤怜他们先走,当那道白色身影跨出门的时候,眼睛一尖看见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走廊,尤清仁和尤怜并排而行,尤清仁抚袖道:“那位金灵道人的徒儿你觉得如何?”
“跳脱。”
“他那个性子估计和他师傅差不多,你喜静,莫要和他多接触。”
尤怜正要回答,却发现腰上一空,压着衣襟的玉佩不见。
尤清仁想起在六瑶时玉佩还挂在尤怜身上,“沿路找找吧,估计落在六瑶了。”
尤怜行礼退下,“弟子先行告退。”
和尤清仁猜测的一样,玉佩落在六瑶了,却不想是在他们吃饭的桌子上,还被油纸压住了。
尤怜蹙眉,打开油纸里面摆放切得整齐的胡萝卜糕,上面还撒了桂花糖。
他记得糕点一直是很难排的……
傍晚,金灵道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薛省觉得索然无味,一下午都在东逛西逛,反正明天才是正式任学的日子。
竖日。各大门派仙门弟子聚集,尤家弟子纷纷出动迎接。江泽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现场,现场虽杂乱,却井然有序,且轻声细语,没有任何人发出喧哗聒噪的声音。
薛省猜测应该是家里劝导过,且尤家的严厉是声名远扬,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为了自己的礼仪课能过关,薛省可谓是煞费苦心,时不时地在尤清仁面前狗腿一下,装作十分热情的样子招待客人,看到那老头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薛省觉得没白干,正准备功成身退。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薛省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不会是有人发现他摸鱼吧。
手主人温声道:“阿省,我有些抽不开身来,可以帮我送点东西吗?”
薛省还以为是师傅,回头看到却是江泽离。
江泽离见他神色,解释道:“我听你师傅这般叫你出来,我这般称呼可以吗?”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要送什么东西?给谁?”
江泽离从弟子手中接过食盒,递给他:“一些吃食,麻烦你送一下给尤怜。”
尤怜?他昨天不是出来了吗?
薛省接过食盒:“尤怜还在罚跪吗?昨日我在六瑶还看见他了。”
江泽离:“嗯,祖父只是暂放他一个时辰,之后又得去。今日任学的弟子较多,阿晚最近也闭关了,我有些顾不上来,麻烦你送一下。”
薛省:“……”
吃完饭又去跪,什么鬼啊!
薛省心道:这老头也太狠了,自己亲孙子都不放过。想到昨日在祠堂迷糊间听到的呜咽声和尤怜唇齿间的鲜血。
一阵的头皮发麻。
这祖孙两个,个个都是狠人,一个对别人,一个对自己。总结一下都是对里的。不过这话只能压在心底,不可能当着江泽离的面说。
薛省挠了挠头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提了食盒,经过棠梨林的时候折了一枝棠梨花压在食盒底。
他拿了令牌,阔步向前到了祠堂,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尤怜,我给你送饭来了。”
尤怜侧过半张清俊淡雅的脸,面色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苍白。他看了一眼食盒又看了一眼地面,示意薛省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薛省明白他的意思,倚着门调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昨日还挺热情的。他又指了指耳朵。”
尤怜静默一会,淡然道:“无聊,还不快走。”一副淡然模样,想必他对薛省的厚脸皮已经有一定抵抗力。
“我等会就走。”他指了指食盒。“等下还要把食盒带回去,我可不想走两趟。”
菜色很清淡,两个清素小炒,一碗青菜面。真是够素的。薛省心里对尤家疑惑又鄙夷,“尤家什么时候这么穷了,未来的尤家家主就吃这些。”
尤怜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斯斯文文的看起来优雅又矜贵。不像他,跟只饿鬼投胎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吃饭时吧唧声都可以盖过说话声。
筷子啪的一声盖在碗上,薛省一惊心道,“发什么神经?”
尤怜的目光像刀子对着薛省冷冷地斜射过来,道:“你这么看着我,我还怎么吃!”
薛省摆手道:“好吧好吧,不看你就是。”小声的嘀咕一句,“生什么气,又不是什么大小姐有什么不能看的。”
算了。
尤怜心想自己何必跟个傻子计较。
放弃了,他端起面碗,挑起面安静地吃了起来,这面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香了一些。面不过半碗就饱了,尤怜自己的头有些晕,菜基本没怎么动,撑着身子,“端走吧。”
薛省看了看没怎么变化的饭菜,“哎?!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啊?菜基本没吃呢,不要浪费了!”
头越来越晕,尤怜冷冷道:“我不饿,被人一直盯着你吃得下去!如果你觉得浪费那你就吃了。”
“不饿就不饿,干嘛发脾气啊!”薛省心里腹诽,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五、四、三、二、一,倒。
前面的白色身影应声倒地,薛省走上前对着尤怜竖着中指,摸了摸鼻子,神气道:“小样。”
棠梨花遇热,会散发出一种令人昏迷的花香。再加上他的一点加工,一点足以令人昏迷一个时辰。
薛省哼道:“要不是江师兄叫我照顾你,我才懒得理你,真不知道你这性格这么怪?和以前一点都不像。”
说完就扒下尤怜的外衫,再是里衣,轻轻地解开背上的绷带。
日光明亮,照着尤怜□□的上半身,精瘦薄弱得仿佛一道风就能吹到。
虽然前日看见了染血的绷带,和他唇边的鲜血,但看见他照常上课用膳,还以为伤得不是很重。不然他能挺过去?昨日见他,脸色也只是有些苍白,说话和走路的姿势都很中气。也就没往坏处想,想着只伤了皮肉,过两天就没事,毕竟是亲祖父嘛。
直至现在才看清尤怜的伤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身上的鞭痕已然绽开,最重的那一道隐约可见血肉筋骨。
虽然没有再流血,但有些没涂抹到药膏的地方,已经闷坏。是腐肉,需要割掉。
若不是亲眼看见,薛省真不知道。尤怜昨天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给他师傅给尤清仁弯腰行礼的,跟他扯嘴皮子。
薛省心中不由得有些佩服,称赞道:“玉华仙君果然真男人!”
他先施了一个法术,简单清理下伤口。这是金灵道人自创的,非常方便。既能清理伤口,又不会痛。处理得十分干净,简直是医者必备法术。
利刃淬火,割去已经坏掉的皮肉。
第一刀,尤怜痛得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紧绷。幸好薛省给他施了一个幻术,以防万一把人打晕了。不然等尤怜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揍一顿。
鼻青脸肿那样的。
薛省在处理伤口上很有经验,不过三刻钟就把身上坏掉的皮肉全部割去。
薛省从储物袋掏出白色药瓶,倒在尤怜的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薛省肉疼,这可是师傅送他的极品疗伤膏,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要知道师傅这一年炼制不过三四瓶,异常珍贵。
前前后后大半个时辰,薛省终于忙完了,再给尤怜裹上一层薄薄的纱布。
好,完事了!
薛省给尤怜穿上衣服,又清理一下绷带,调整好尤怜的姿势施了个定身术。做完这些,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江泽离在自己袖口还塞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一瓶药还附上一张小纸条。
内服,还有告诉他,不要与他人说送药的事情。薛省砸吧砸吧嘴,“这样也好,省得发现了自己。”他把药粗暴地塞进尤怜的嘴里,放下药瓶提起食盒走了。
然而就在薛省关门的那一瞬间,门里面的人艰难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