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心如刀割
三月十七日,婚礼如期而至。
前几天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雨,所以穆惠安特别担心这一天还是会落雨,她可是精心计算过了,这一天是吉日的,适宜结婚。
不过如她所愿,在昨晚就云销雨霁了,第二天甚至还是个明朗的晴天。
解晖瞧着穆惠安焦虑地转圈圈,失笑道:“你怎么那么紧张?搞的像是你结婚一样。”
穆惠安怒目而斥:“我不该紧张吗?我盼了好多年了才盼到这一天,总算是见到他结婚了,我容易吗我。这一天要是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去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解晖觉得好笑:“搞的好像会有意外发生一样,你是不是最近偶像剧看多了?该不会臆想有什么人出来抢亲吧?”
“怎么可能?”穆惠安抱臂,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唯一有可能抢亲的那个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好吗?”
话毕,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她连连呸了几声:“真是不吉利,怎么能在大喜的日子提起那个晦气的人。”
解晖叹了口气,道:“算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也说点好听的,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穆惠安也不欲想起那个已逝之人,便又开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
——
徐邀手中捏着两张请柬,垂下眼睛盯着“喜结连理”这四个字上,后又扫了扫“新郎解听免”和“新娘张南阅”这几个字,随后缓缓闭上了眼。
半晌,他再睁开时眸里已经一片清明,再无波澜,并将两张请柬合上,放在了窗台上。
几天前,徐邀又收到了一张婚礼请柬,和在裴些家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他虽然早就知道了之前那张是裴遇生用来引他暴露身份的,但是在看到这份有解听免亲笔字迹的请柬的时候,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速将这张鲜红的请柬塞到抽屉里,以防他做出什么不清醒的事情来。
几天过去他已经不再失持了,最起码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这张写有“新郎解听免、新娘张南阅喜结连理”的婚礼邀请函了。
既然解听免亲自邀请他来参加他的婚礼,虽然见证或祝福对他来说过于困难,但如期到场还是能做得到的。
“哥,”俞雪东已经换好了衣服,连妆都化好了,拎着裙子从他房门口探出一个头来,“你弄好了吗?该出发了。”
徐邀早就搞好了,闻言便笼回了思绪,应声:“好了,走吧。”
坐入车内后发现莫水意和俞信已经在其中了,徐邀笑道:“该不会都在等我一个人吧?”
莫水意正要说什么,没想到被俞信抢先了,他说:“是啊,你妈见你在发呆就没叫你了,反正时间也来得及,等雪东都准备好了再喊你一起过来也不迟。”
徐邀拢了笑意:“抱歉啊,我没注意。”
莫水意在副驾驶上转过头来,神色有些担忧,问:“这段时间总感觉你郁郁寡欢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俞雪东也点点头,附和道:“是的,我都不敢去找你聊天,就怕你迁怒。”
徐邀微怔。竟然这么明显吗?
他勉强笑道:“就是……失恋了。”
俞雪东了解大致的详情,莫水意因为偷听也清楚,所以只有俞信大吃一惊,一连串问了一大堆:“嗯?失恋了?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谁?哪个女孩?是你在听愈认识的吗?”
听到“女孩”两个字,莫水意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俞雪东心虚地低下头来,极具默契地沉默寡言。
徐邀绷紧了嘴角,避重就轻地说:“没谈,我还没表白就发现人家已经有对象了,所以就失恋了。是听愈的员工,反正你也不认识。爸,你怎么和查户口似的。”
俞信还想再了解详细一点,莫水意催道:“快开车吧,别聊了,有什么话不能等婚礼结束了再谈?”
俞信想想也是,反正也是泡汤了的爱情,确实没有刨根究底的必要,就驱车赶往了婚礼现场。
因为裴遇生和裴些是伴郎,所以得早早到场,徐邀下车的时候就看见裴些露出已经僵硬的笑容冲每一位来宾礼貌地说:“请您往这边请。”
徐邀笑笑,走近:“你不是伴郎吗,怎么让你做这苦活?你待遇就这么差?”
裴些总算看见了一个熟人,总算可以吐槽了:“别说了,人手忙不过来,于是解听免就把我踢过来干免费劳动了,我本来还以为熬过了接新娘就可以轻轻松松的。”
莫水意瞧他们聊得正欢,就不打扰了,留下一句:“西客,你聊完了就过来找我们啊。”
徐邀抽空回头喊道:“嗯,知道了,”话毕,打量了一下裴些的黑眼圈,啧了两声,“你昨晚没睡好还是今天起太早?伴郎果然好辛苦,还好我不是。”
他还真要多谢了解听免给他留了一点体面,要是让他也成为伴郎,那他肯定就要陪着解听免去接新娘了,还不如真把他杀了算了。
裴些也累了,果断撂挑子了,直接站在迎宾的大门口与徐邀交谈起来:“你辞职后最近在做什么啊?是去你家公司上班吗?”
“没,我不打算去,”徐邀唉声叹气,一脸的愁云惨淡,“我最近在学车来着,想尽早拿到驾照,但是怎么能这么难!”
裴些也是一步步熬过来的,脑海中深埋的记忆一下子翻涌了上来,他打趣道:“我当年学车的时候,教练还给我取了一个日本人的名字,你猜猜叫什么?”
一提起这个话题徐邀就激动了:“这么巧?我也有一个日本名!我叫松下守沙!”
这个名字已经是烂大街款了,裴些没有丝毫惊讶,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叫科二六次郎。”
徐邀:“……”
他竖起大拇指,佩服道:“牛还是你牛。”
裴些左右打量了四周,揽住徐邀的肩膀,带着他远离了人多繁杂的入口,低声问:“你现在……还爱解听免吗?”
徐邀沉默了,半晌,他敛了眉:“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事到如今,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他的回答,早就无足轻重。
裴些又道:“那……你觉得你今天能做到镇定自若吗?”
徐邀呼出一口气,看向绿地如茵,以及瑰丽的花门和那一条通往彼此靠近双方的道路,轻声说:“做不做得到已经无所谓了。”
“即便解听免在今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难不成他还会做出丢下新娘和满场宾客牵住我的手去私奔的事情吗?不,他不会的,所以我只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行了,其余的……就见招拆招吧。”
裴些噤声,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嘴欠,徐邀来了不就好了,何必还非要再提一句往他伤口上撒盐呢?
他哈哈一笑,道:“走,我带你到处去逛一逛,我和你说啊……”
裴遇生站在柱子后面,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于心中默念——徐邀,你今日可千万别做出傻事。
他想了想,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掏出手机给裴些发了条微信。
[你今天要看好他。]
裴些正在和徐邀说话,自然无法回应他,不过半个小时后抽空扫了一下手机,估计过于匆忙,就回了个“O”,“K”直接来不及打了。
裴些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塞回袋中,徐邀还是看见了,失笑:“是裴遇生给你发的消息吧?他是不是让你盯着我?”
裴些面露为难,纠结措辞。
徐邀淡然道:“放心吧,我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我要是真想破坏这场婚礼,就根本不会到场,我直接不来了不就好了,这样侧面就向解听免表明了我的身份,何必废这周章。”
裴些一听,觉得颇有道理,笑嘻嘻说:“我哥不就是不放心吗,徐邀,你放心,我是肯定相信你的。”
徐邀皱眉,先环顾了一下周围,还好大家都在和认识的人聊天,没人注意他们,随后瞪向裴些,压低声音警告道:“今天人多口杂,你小心说话。从现在开始,不能再叫那个名字了,要喊我俞西客,等今天过去,随便你怎么称呼我。”
裴些醍醐灌顶,连连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在化妆间中,解听免一袭白色西装,他很少会穿浅色的衣服,站在窗口,视线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扫射着,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或是在寻什么人。
张南阅拎着婚纱裙摆,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去,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无聊,随便看看。”解听免收回目光,转过了身子。
“听免,”张南阅双手交叠,不断揉搓着,“我好紧张啊,你不紧张吗?”
解听免淡淡地说道:“还好,”随后他笑了笑,宽厚温暖的手握住了张南阅,“没事,有我陪着你。”
张南阅也笑了,这一句话仿佛比什么都有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