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旮赫韦干之子也会因为淋雨感冒吗?”穆澈把热毛巾丢在雷赫脸上,坐在一边看着戚绅留下的物资单,继续去准备打仗的事情了。
“体质虽强,但还是凡人□□,不可能百毒不侵,只是对痛苦要稍微麻木一点。”雷赫捂着毛巾,尝试从蒸蒸热气中驱除寒气。
穆澈嗯了一声,继续翻阅着物资单,发现七古的兵力居然弱得离谱,他紧锁眉头,一掌把纸张合上,双手交叠,眼神瞟向了一边享受生活的雷赫。
“雷,如果我说我想和秦林联合,你会不会鄙视我?”
雷赫弱弱地拍了拍手,闷声说:“我不会,但玖衡绝对会鄙视你。”他一把扯下热毛巾,眯起眼睛地盯着穆澈。
“你要知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尽管斯韦纳并没有尽好他应尽的责任,但是在某种道德层面上,他还是你的父亲。是不是觉得这很离谱,又很烦人?这也是旮赫韦干带给我的感受。”雷赫起身,走到穆澈背后,翻开单子指着其中一项说:“条约上明白写着不让你们组织军队,而且在物资匮乏、连武器都没几组的情况下,七古确实可以选择投靠猎石,戚绅也提到过这点,估计他也会同意的。”
穆澈沉默了一会,双手交叠托腮,闷闷地回复:“道德之类的,我已经不在乎了,米尔格逃狱后就过来劝过我不要和秦林作对,联合这件事还需要再三考虑,可是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以为还有三天吗?事实上的战争就在明天晚上。”雷赫从他背后冷冷说道,“我告诉过你,江免会先发制人的,虽然这几天城堡里的崽子都出事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冷静。毕竟他是里尔赫斯的君主。”
“嗯哼,所以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吗?看来这件事已经很明了了,我明天就去猎石,戚绅会同意的。我睡了,今晚留不留随你。”
“我今晚要去苏戈那里。”雷赫呼的吹灭蜡烛,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他听见穆澈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了。
“苏戈?苏格?还是苏歌?他们的读音好相似……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你去他家干嘛?”
“我去找苏戈·李斯柯尔,行了吧,也不干嘛,问个事而已。”
尽管在黑暗中寸步难行,但穆澈仍旧望着发声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思考着那个杂种又在打什么算盘,最后生生憋出来一句“行”。接着穆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雷赫听不见,他才推门离开。
然后他就自以为温和地冲进了三苏的家门,那时候已经敲过了午夜的钟声,谷城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堆在门口的行李。他冲进去的时候没想到苏戈还醒着,而且还是坐在椅子上望着墙壁上的画像出神。本来想去床边掐住他脖子把他吓醒再威胁的计划就不了了之了。苏戈早有预料一般回过头,邀请他坐下喝茶。
他很悠闲,似乎不知道战争将要压迫整个谷城这件事。
雷赫看着他起身去拿杯子和茶叶,尽管有被好好招待,但是作为目空一切的神明,他还是不想和凡人共用一张桌子。于是他趁着苏戈泡茶的工夫,提起椅子坐到一边,双腿交叠,自以为是地盯着苏戈忙碌,看着起起伏伏的茶叶,他有了一丝嫌弃。
“神明记得阿革森大火吗?”苏戈不慌不忙放下茶杯,没想切入正题。
阿革森大火。那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一件事了,那时候,仲夏还没上任,谷城管理并不严。某年的秋天,谷城的一户人家突然失火,众人合力都无法熄灭,那火焰扑腾着燃烧,引燃了第二家、第三家……直到商业街后的房子全都爆燃起来!那场大火死伤人数并不算多,但因为是在深夜发生,大多数人还没注意到就被火焰吞噬了。无人能够解释失火的原因,而阿革森在里尔赫斯语里就是“未解之谜”的意思。
十多年了,纵火的某人还没有悔恨之意。
“我干的。”雷赫敲着手指,神情悠然,居然还有些得意。
“神明知道那火烧了多久吗?”
“就两天。我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了,是我,是我没错,可我就想看人间烟火而已,物理上的。”雷赫上挑眉毛,单手托腮神气起来,随意地在空中划了一刀短横,气流精准飞远切入,把苏戈手上的茶杯切成两半,茶水稀里哗啦冒着热气流了一地。
“苏戈·李斯柯尔,你在渴望什么?渴望我的赎罪?渴望着我说:啊,抱歉毁了你的家庭,毁了你的脸,毁了你那狗屁不通的人生?少做点梦,看来你确实是想和我谈私事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往给我的那杯茶里放了什么……”
“我在战争后的第二天就会死去,你觉得我的复仇有意义吗?”
雷赫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妄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说谎的痕迹,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真诚得可怕。
“要不要我再预言一下?”苏戈起身去拿抹布,木头腿的咚咚声和雷赫那平静的心跳同声起落,他背对着雷赫,小声说着:
“穆澈·迪斯安将会在战争第四天……”
他转身,那气浪呼啸而过,直直地砍翻他身后的柜子,木架一侧倾斜,瓶瓶罐罐噔噔咚咚顺着重力散架,灰尘铺天盖地,从他身后弥漫开来,直到最后一个玻璃瓶子摔碎,整个房子才恢复宁静。
本该是个贫穷的家庭,四面的蜡烛却点得旺盛,火苗扑闪扑闪,照亮了苏戈那张丑陋的脸。
他在阴笑。
“……死亡。”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辞?就只是因为你猜对了几次政治走向?”
“您来这不就是因为我的预言能力吗?因为你想要知道旮赫韦干会不会再次降世,可怜虫。”
苏戈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叠了叠丢在地上,无所谓样地朝他摆摆手:“你想要知道答案吗?”
雷赫眉头一皱,沉默不语。
苏戈低头抖着双臂,突然重重拍响桌子,狂笑起来,他一手捂着眼睛,笑得前仰后合,他瞪大眼睛假装紧缩眉头,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
“这不是很有趣吗?我亲爱的神明大人、亲爱的旮赫韦干之子?”
真狂妄……雷赫感觉有一团火在心里灼烧,而引燃的东西竟然是被发现秘密的恼怒。没人知道旮赫韦干在他心里真正的地位究竟怎样,也没人在乎。他确实很想再见到他的父亲,索娜尔的时候,他后悔没有走近,而现在,战争既是可怖的绝望,也是给雷赫的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你说的话全是虚的?”雷赫气得眼红,逐渐起了杀心,他假装迎合他的放肆,勾起一抹颤抖的微笑。
但苏戈还是笑着,他单挑眉头,带着强烈的怀疑态度看着这个可怜的神明,最后摇摇头。
“来试试?”苏戈展开双臂,低头擡眸阴笑。
雷赫急不可耐地想要挥动双手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来个痛快,结果还没挥出手,一楼唯一的那个房门“咚”一声打开,未见其人,就见六枚菱形飞镖从黑暗的房间里嗖地闪过来,朝着雷赫的位置狠狠划去。
铁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