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赫立刻收手回身闪过,朝着房间飞出两道气浪,门框哐当一声被砸碎,从里面迅速溜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蜡烛光下格外显眼地翻滚到苏戈旁边,捏着几十柄菱形镖挡在苏戈前面。
雷赫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妹妹,天天嚷着崔因哥哥的疯姑娘苏歌。她嘴里叽叽咕咕咬着什么,然后站起身来,面对雷赫转动自己漂亮的黑眼睛,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浑身上下邋里邋遢,散发着一股霉臭味。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个家伙,曲离抱怨过他们家真的是“人才辈出”,每一个都很难下手。
很难下手?雷赫看着插在地上的菱形镖,锋利的划痕让原本就难看的地板更加破烂。这小姑娘只是装疯卖傻吗?还是她脑子有什么问题?
“呀,崔因刚离开里尔赫斯没多久。”雷赫试探着。
小姑娘愣住了,然后她咯咯傻笑起来:“他会回来的,嘻嘻,他会回来和我结婚的。”然后她就露出自己手上那个铁圈,嘴角上扬。
“如果崔因回来了,但他不喜欢你哥哥,你会怎么办呢?”
“那就杀掉他,就像你一样,不喜欢我哥哥的人都去棺材里躺着好了。”苏歌立刻回答。
她还是笑着,用最单纯的笑脸说着可怕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她踩着木桌腾空而起,回身射出手上的飞镖,呼啦呼啦划破尘埃,在空气中曲线回旋,下了狠手朝着神明刺去。
雷赫后悔来的时候没带什么武器,除了靠手指没了任何进攻的方法。他跳跃踩压飞镖,对那两个杂种挥出气刃,接着手指向上,刚要射出一道惊雷就被那飞镖砍伤,无奈只是勉强朝着天空射出闪电,没起任何作用,他们只能僵持。
苏戈轻轻拉着苏歌儿摇动肩膀闪过攻击,悠然自得哼起了小曲,这番蔑视神明的模样倒是让雷赫更加恼火,无奈这飞镖就像苍蝇一样烦人——他是不介意弄出动静来的,于是伸手操纵云雾袭来,捏拳水汽扩散凝结,地面瞬间湿透,雷赫落地一点木板就立刻伸展冰面,刺啦刺啦迅速蔓延,一瞬间寒气逼人,速冻的威胁立刻朝着他们袭来。
那人终于出现了,金属铃铛声响起,苏格操着圆锤从二楼垂直而下,砸烂二楼木板,沙尘四散,热血气息砸破冰面,挡在了二人面前。苏格像疯狗一般使劲磨牙,唾液从嘴角流下,眼圈红红:“万能的主!为何要百般刁难我们这等可怜人?!”
雷赫暗叫不妙,冷汗直冒。
“小苏本来睡得好好的,干嘛打扰他嘛。”苏戈微笑着搂着妹妹,那小姑娘手里的飞镖还没放下,腰间还有一大把,她也学着二哥的模样开始磨牙了。
完蛋,这下是真的没法打了。雷赫咬牙,但凡他今天出门顺走穆澈的阔剑也不至于这样,他和苏格打过一架,是他逃跑而告终的。如此这般,结局已定,还是见好就收。
但问题是,他跑得掉吗?
雷赫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他强装镇定,脚步却忍不住向后缩。
长久的沉默与对视后换来的呼吸紊乱是没有办法的事。
苏戈看出了他的窘迫,居然给了一个台阶,可以让他衣冠整齐从大门滚蛋:“如果你现在道歉的话,可能还来得及。给我们全家道歉,给所有阿革森大火的受害者道歉。”
雷赫听完后眉头轻轻一挑,觉得还不如被那个傻大个砍成肉泥来得舒服,他心想着就这样吧,僵持着也行,实在不行躲就是了,凡人总是比神明更容易疲惫。就在他刚要张口挑衅时,门外帘子突然被撩了起来。
“连古馆,仲夏·德里德安,依法执行职务。”来者冷冰冰地报上姓名和目的。
啊!首臣!雷赫长舒一口气,喜出望外,您挽救了一个神的自尊啊!他一瞬间恢复了神气,当着三苏的面冲过去搭上仲夏的肩膀,假装惋惜地吸吸鼻子:“不好意思,里尔赫斯的法律不对神明生效。”
“晚上好,里法尔先生。请离开现场,连古馆依法执行职务。”仲夏还是和往日一样冷漠,但他已经很疲惫了,夕城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也就是说,他今晚还要干到第二声钟声敲响才能休息,第九声响起就要整装待发再次前往夕城。
江免·米利西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虐待别人!雷赫替仲夏愤愤不平,然后啥安慰话都没说就跑了。他边跑边庆幸自己是在仲夏管辖范围内为所欲为,不然换作别的公职人员可能连闪电都没注意到,那样的话,他就真的要被苏格砍成肉泥了。
他连云都忘记了,直接一路小跑回七古,路上突然想起了苏戈那可怕的预言。完蛋,还是不要和猎石联合了,秦林绝对会像处理玖衡那样处理穆澈。
依照江免的习惯会提前两天开战,打得敌方措手不及,虽然非常阴险但总能完美获胜。但,为什么是战争爆发后的第四天?第四天,猎石就已经攻进七古了吗?第四天,谷城就全军覆灭了吗?第四天,江免·米利西斯就退下历史舞台了吗?这不可能。
他跑回七古的时候,一簇蜡烛光都没有了,村落那么安静,仿佛战争只是一个久远的词语。他居然也有些哀思了,后悔在那个破地方忘记问他答案:旮赫韦干会出现吗?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了穆澈。七古国王挤出一丁点的耐心勉强听他把故事讲完,然后就和戚绅坐上马车出发了——穆澈完全没有听进去。
“戚绅,你觉得的呢?”
“有过想法,不敢实践,因为我害怕你走玖衡老路。”戚绅把马车窗帘拉上,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一声,“攻谷城只是一个幌子,秦林绝对不可能一上来就干票大的。”
“我认为战争是件严肃的事情,在文字上骗人也太没个君主的样子了。”
“可他就是那样的人啊。阴险狡诈、十恶不赦,有时候在战场上,他都会说些黄色笑话让对面的人难堪。”
穆澈皱皱眉,一脸难以置信。
“真的,所以你可以试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很恶心就是了。”戚绅看起来并不想去回忆基纳和索娜尔之战的某些场面,他吐了吐舌头,干呕的动作把穆澈都吓了一跳。
“哦呵哈……我希望这个技巧我一辈子都用不上。”
但他还是得去学会使用它。
在推开猎石城堡大门的一瞬间,那个神出鬼没的国王就窜到他身边,朝着他的脖子一顿深嗅。
穆澈连反抗都忘记了,他就愣在原地,直到戚绅把秦林推开。
猎石国王的右眼眶是空的,眼皮干瘪着凹陷,还留着一道竖起的疤痕。他笑笑,假装后退两步再次趁戚绅不注意就冲过来捏住穆澈的下巴,摆弄着左看右看。
“有完没完?”穆澈虚着声音。
“哦,还以为是斯韦纳呢……我还疑惑那家伙怎么还起死回生了。斯图莱格,你又养啊?”
而戚绅只是磨着他的鲨鱼齿,一脸要杀人的表情看着他,最后还得假惺惺地挤出一点微笑:“我来这里不是谈这个的。”
“好吧,没情趣的家伙。”秦林往后踢了两步,故作郑重其事地看着七古国王,庄重严肃地鞠躬行礼,然后低头阴森森说道:
“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