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看着顾生平的房间,微微有些诧异。
顾生平将长安放到床上,作势就要去脱长安的裤子,长安吓了一跳,忙不叠抓住自己的裤子,甚是不好意思地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把金疮药给我就行。”
说着,长安便连忙要从床上下来,谁知只是这么一动弹,她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这么痛……刚刚分明还没感觉……”长安嘀咕道。
“那时你正激动,自然感觉不到痛。”顾生平说着,将长安重扶回床上,“别乱动了,免得伤口恶化。没什么好羞的,也不是第一次见。”
不管是以前长安练功受伤,还是长安生病在床,都是顾生平照顾的。
顾生平自认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却直到见到长安满面通红,方才后知后觉长安误会了什么。
见状,顾生平不由得暗骂起自己说话竟说得这样暧昧。长安的耻意也一并染给了顾生平,两人尽陷入了沉默。
顾生平静静地给长安处理伤口,他感觉得到长安的目光正定格在他身上,却佯装没有察觉,直到清理好了伤口,顾生平方才起身。
长安的目光随之移开,落在了一旁顾生平盖过的被褥上。
“伤口虽深,但好在没有伤及筋骨,你这两日安分些,不要乱动。”顾生平说完便拎起包袱准备出去。
顾生平一只脚刚踏出门,便听长安在身后问道:“师父,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吗?”
“我问了,你会说吗?”
“……我不知道,这本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是怕师父听过之后的反应罢了。”长安苦笑,“但如今见师父不知如何面对我的态度,我就知道,我的担心是对的。师父已经从方隽嘴里听说过了吧?关于我的身世,以及,杀我全家的仇人究竟是谁。”
长安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但心思太细。
顾生平叹了一口气,他退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复而走回到床前。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即便如此,你我曾经说好了不再有隐瞒……”
“所以要我据实以告?告诉师父,其实是师父你最敬爱、视作自己父亲的人杀了我全家,然后让师父在我与那人之间选一个?师父你能选吗?”
“……”
“我就知道师父选不出来,所以我走了。”长安苦笑道,“师父是不会懂我的心情的。全家被杀,只余自己一人,在这世间受尽苦楚欺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待自己好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与他一辈子厮守在一起的人了,谁知这人最敬仰、最亲的人竟是杀自己全家的人。这种心情,师父怎么会懂?”
顾生平闻言,眼神黯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来不及出声,便听长安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舍得不离开师父的。毕竟我喜欢师父那么些年,好不容易师父也喜欢上我,好不容易我们心意相通,可从此却要老死不相往来,我怎么可能舍得。”
“所以在知道争锋是杀我家人的仇人之后的那几日,我一直在想,我一直劝自己——争锋已死,我该放下灭门之仇,如此便能留在师父身边。可是,一当我这么想了,我家人们已死的冤魂却不肯放过我了。”
顾生平:“……”
“那几日每每午夜梦回,我所见都是我爹娘沾满血与泥泞的尸体,所闻皆是他们惨遭争锋毒手时的哀叫,于是我便知道,如非手刃仇人,否则我是放不下的。我做不到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留在师父身边,听师父偶尔提起争锋,甚至清明祭日与师父一道祭拜他。”
“可是争锋已死,我即便踏破人间,也手刃不了仇人了。我无脸祭拜我的爹娘,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父你。我本就有愧于爹娘,一旦扯上师父,只教我更加惭愧。”
“那你为什么刚才要叫住我,甚至为此不惜自残身体?”顾生平心痛着长安,直觉他们之间是完了,他道,“你既然不知如何面对我,当时就该由我离开,装作一无所知,与我再无瓜葛。”
“……本来……是该这样的。我下了决心,直到得报大仇为止,即便与师父相遇,我也要做到擦肩而过……”
报仇?争锋已死的现在,长安还能找谁报仇?
顾生平正暗自奇怪,却听长安继续说道:“可实际真当我遇见师父,这点决心便被轻易瓦解了……天知道这两年里我有多想师父……”长安略带自嘲地说道。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顾生平心道。
顾生平本是打算看一眼,只要知道长安安好,他便就此退出长安的人生,可他到底做不到。
于是一次一次,顾生平尾随在长安后面,偷摸鬼祟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
谁知分隔几年,物是人非,唯心不变。
知道长安亦是如此的顾生平不由得有一种冲动想抱住长安。
却在这时,长安擡起了他原本低垂着的头,他的唇角带着未散的苦涩,眸子湿润润的,既有着眸中决意,又带着些旖旎前的暧昧迷离。
“师父,能抱我吗?”长安略带些沙哑的嗓音如此问道,像是诱惑,又像是恳求。
寥寥几个字而已,就令顾生平心中极力压制的冲动轻易地冲破了名为理智的围栏。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