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灯，灯光自头顶笼下来的一瞬，他瞥见自己的手背，淤青还在。

他又想起那个人问：“疼吗？”

沈殿蓦地收紧了眉，心脏也一阵抽痛。他按着胸口揉了两把，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他走到客厅角落，从纸箱里拿出一盒泡面，撕开外面那层塑料包装，放到餐桌上，准备去厨房烧热水的时候，他听到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

那一刻，他就站在厨房门口，朝外门方向转过头去。

有家里钥匙、或者知道钥匙放在哪儿的，除了沈璃就是司小然，他能想到的也是她们其中一个去而折返。

但他唯独忘了苏莫也知道。

所以当他看到她一脸悠然与太平的模样，浑身都不可抑止地僵住了。

苏莫还以为他是高兴傻了，关上门，几步就站到他面前，“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自己跑回来了？”

沈殿勉强抽神出来，低着头去推厨房门，“家里有事。”他的音调很淡，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有什么分别，但他知道，自己声音颤了。

苏莫没发觉，转头看到桌边摆着一盒泡面，跟在他屁股后面钻进厨房，“你没吃晚饭？怎么能吃这个，你忘了医生怎么说啦？”

他听了，皱了皱眉，她的声音又清又嗔，像柔软的风缠过他的身体，戳入心里，却又如同凌迟。

“家里只有这个。”他仍是不咸不淡的声调。

“那我去给你叫外卖。”苏莫掏手机。

“不用！”沈殿稍稍重了语气。

苏莫一怔，嘴角的笑微微耷下来，沈殿看了又不忍，就挑着眉，说：“下午牛尾汤吃多了，还不饿。”

“哦。”苏莫信以为真，嘴角又翘起来，“那我也要吃一碗，晚上跟我爸一起吃饭，光顾着哄他开心了，都没吃饱。”

沈殿心里咯噔一跳，完了，他硬不下心，“嗯。”他只能胡乱应一声。

水有煤气炉上咕噜咕噜发出声音，苏莫觉得好玩，“这声音真有趣。”

“……”

“你怎么了，不高兴？不想和我说话么？”苏莫不是没有察觉，但她不想问。

沈殿对着炉灶站着，烧水的热气烘烤着他的脸，使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蒙，心思简直纠成一团。

88.你后悔了？

沈殿不是不想，是不敢，她的模样都不用去看，始终就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

“没有。”他低头去关火，眉目侧过去，声音又淡又沉。

苏莫听着就微微呆了一下，随即又换作不在意地拨了拨头发，兴许有些事只是她胡思乱想了，不说反而没事。她转身从逼仄的厨房里走出去，一张口还带着几分欢快：“真好，可以吃泡面了！”

沈殿拎着热水壶，在她后面就走迟了一步，他想起她说过一堆事都是不曾做过的，其中就包括吃泡面。他暗暗苦笑，却丝毫也不觉得她这是在矫情，相反，她说的每句话都真实得过分。他却喜欢。

沈殿从纸箱子里又拿出一盒，把水冲进泡面的纸杯，再把剩下的热水灌进保温瓶。蒸腾的热气氤氲上来，那股叫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腻烦作呕，她反倒表现出极高的兴致，“好香！”

沈殿无声笑笑，把纸杯盖压好推给她，“三分钟就能吃了。”

“这么快？真方便！”苏莫赞叹，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说话矛盾，又说一句：“不过你不行，最后吃一次。”

沈殿默不作声，心底一酸，“嗯。”他只能继续敷衍。

两个人很快吃光了泡面，苏莫也没有提要走的意思，沈殿倒不问，去厨房又烧了一壶开水，倒进洗脸盆里和冷水掺匀。

“这是做什么？”

“给我妈洗脸。”他简短回答。

“……”苏莫懵了，她一直以为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她出院了。”

沈殿端着水盆走进另一间卧室，苏莫跟进去，她一直以为这个房间是空的，进去才知道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床、梳妆台、书桌、台灯、小冰柜，样样不少，一看就是女学生的房间。

沈璃的房间。

比起他那一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算不上奢华，但起码温馨，有卧室的舒适度。

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在角落里硬塞入一张单人床，上面躺着的女人想必就是他们的母亲了。

苏莫看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心里充满羡慕。在她从小的记忆里，就没有母亲的陪伴，她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