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像被洒了碎金子。
这是睁开眼后,柏小毛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一小格一小格的阳光在正中央的水晶吊灯纹路里跳跃。灯的形状总让她想起欧式老教堂,落雪,古拙悠远的钟响。
她的喉咙微微一滚,觉得嗓子干痛干痛,于是翻了个身,试图起床觅水。酸疼的胳膊脱力地支在柔软的大床。腰,背,腿……无一处不痛的全身上下无比鲜明地提醒,昨晚自己是怎样“顺理成章”、“货真价实”地体验了谢瑞斯的“好体力”。
她的脸热了起来,转头去看床的另一边。
空的。
落地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不知道是几点光景,也无所谓,反正这一天必须休假的——不记得第几次的时候,她声嘶力竭地哭求他放过,他就无比淡定地滥用了职权:“我放你几天假,继续。”
看似低能量的慵懒伪少年食髓知味,一夜沉沦。
柏小毛在床上摸了半天,找到了昨晚临时穿上的、他的黑T恤和CK小裤裤,囫囵套在身上。之前洗完澡她就很疑惑,谢瑞斯为何扔给她这件她在公司留宿时穿过的黑T,现在想想,他大概早有预谋……要连着之前错过或者忍住了的份儿通通补回来……
呸!她在想什么!
咬牙捂脸挪下床,一眼瞥见衣柜镜子里的自己,红唇微张,满脸倦意,然而眼波荡漾,迷蒙的眼角仿佛画了桃花妆一般嫣红嫣红。
她趿上拖鞋,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刚走去廊子斜对面的桌子上取水,身后就传来一句温和的问询:“您醒了?”
谢瑞斯家的阿姨甄蕴芬站在离房门半米多的地方,笑吟吟地望着她。
柏小毛手里的水杯差点儿没拿稳。她硬挤出一丝笑容,礼貌地点点头。略一低眉,她就看见自己裸着的白生生的腿。脑袋空白了一瞬,赶忙下意识地提了提T恤的衣领,试图遮住脖子上的“小草莓”,又听甄阿姨说了句:“昨晚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如果想换的话我这就去给您拿。”
“好,啊,不用麻烦……”柏小毛懊恼地捶了捶脑袋,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甄阿姨会意地笑笑,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柏小毛喝了两口水,打量起朝阳下的房间。
昨晚谢瑞斯告诉过她,家里只有管家安叔和甄阿姨,当时她就觉得三个人住这么大的花园别墅真是瘆得慌,现在,耳畔除了鸟鸣就是风声,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
刚才倒水的时候她在雕花栏杆前瞄了眼,看到下头一片富丽堂皇。然而并不是金灿灿亮晶晶,色调与卧室的天花板和吊灯类似,红棕咖赭为主,让她想起18世纪的英伦世家的舞会场,还有温暖的壁炉,安适的躺椅,和膝上放着摊开的书的女主人。
此时,柏小毛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谢瑞斯妈妈的样子,可能就是现在她想象里的、穿着繁复蓬蓬礼裙,面色安详地坐在躺椅上安静阅读的贵族妇人。
甄阿姨捧着塑封好的衣服上楼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谢谢您。”柏小毛赶忙放下水杯,接过衣服回了卧室。她刚准备收拾床铺,甄阿姨已经抢先一步翻好了那床精绒被。
“啪嗒”几声过后,她不动声色地拾起床上掉落的两只包装盒,俯身扔进床尾的垃圾桶里。
柏小毛窘得脸都要滴血了。她背着手低头站在床边等甄阿姨收拾完,像是观摩军训叠被示范的高中生。
末了,对方暧昧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少爷应该在琴房,待会儿你们一起下来吃早饭吧。”
随着她带上房门的声响,柏小毛长长地舒了口气,软软地倒在床边,通红的脸埋进床褥——用掉两盒三只装的小雨衣(虽然好像浪费了几只),别人要怎么想啊!
几秒钟后,她一骨碌起身,迅速穿好昨天的针织裙,气汹汹地出门找罪魁祸首算账。
昨晚,谢瑞斯简单地向她介绍了这栋两层加阁楼的别墅构造,但现在她也记不清哪里是储物室哪里是琴房。
室内仿佛是恒温,她光脚踏在拖鞋里也不觉得凉。一路脚下铺展开的都是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地毯,一点脚步声也无,只在下楼梯的时候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下了几级后就住了脚。斜后方的某处,依稀传来琴声。
她返回二楼循声而去,绕了一大圈,在通往阁楼的地方驻足,试着轻旋门把。
豁亮的房间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吉他,各种颜色和款式,大概还分种类:古典民谣电。在柏小毛看来,这样的收藏可能就类似于女孩子化妆台那些口红里的丝绒丝亮和丝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