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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赌(九)(2/2)

那个投石击中她膝部xue位的申屠抗的暗卫,手持滚热的药汁灌入她的喉中。不张口咽下,便会窒息,韩连宵极力扭过头去看父亲,但却只看到他负手静立的背影。绝望中,她只能大口吞咽,药汁滑过喉咙,如同一块块灼热的炭火。

她伏在地上,惊魂未定之时,腹部突然疼痛若绞。挣扎翻滚间,几乎耗尽了力气,终于有一双手扶起她。父亲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她若此时殒命,我又哪里还有一个女儿嫁与赵王……申屠拔未除,决不可令申屠竞生疑……他要是察觉,你我登时腹背受敌……”

在生死一线之际,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竟然袖手,即便最后开口向申屠抗讨来解药,也多半是为了他二人全盘之计。

等到韩连宵再度睁开眼,这世上她所相信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那人毫不知情,却早已被卷入韩重和申屠抗联手编制的罗网之中。她庆幸自己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样就不会对见她醒来便喜极而泣的衔梦吐露只言片语。衔梦虽然被缚住眼目、不见真相,却也因此超脱于阴谋和绝望之外。

有时不将世事看得透彻真切,或许反倒活得自在快活。

先向衔梦提亲的是申屠竞,但韩重却代她选择了申屠抗。

而他自己也在夺嫡相争的两个人之中,择申屠抗而舍申屠竞。

申屠竞听到此处不禁冷笑:“虎父无犬子,你施展的种种手段倒是深具乃父之风。”

韩连宵并不理会他言语讥诮,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他不选你并不是因你不如申屠抗,却是因为你心思谋略皆远胜于他……但要保得韩氏倾朝权势稳固,韩家子弟可以世蹑高位,就只能将一个易于操纵的人扶上帝位……”

申屠竞嗤笑:“申屠抗心思缜密,城府极深,非常人可及。你父亲识人无数,聪明一世,终是走了眼,被他蒙蔽。”

韩连宵淡淡接道:“所以当申屠拔被密旨赐死,而你被流放古平,父亲就难逃兔死狗烹的结局。家人性命捏在申屠抗手中,我只有将赵王府的消息传出……有赖父母精血,才生成此身,得以在人世上走上一遭,我到底欠父亲一条性命……”

申屠竞面上带着薄笑:“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必惺惺作态。申屠竞之所以有今日,也怪不得旁人。只怪我大意,在古平又消磨了身上锐气,性子竟变得平软。我早该——除去你的……”

韩连宵心中突然释然。他哪里会体会别人的苦衷,申屠抗只会记得自己背叛过他的事实而已。

自己登上花轿之时,是那般歉疚,却只能暗暗起誓:申屠竞因此遭受的一切苦痛,韩连宵必定亲历亲尝……那天她一直等到深夜,外面酒席渐散,才有人踉踉跄跄走进房来。一只手轻佻随意地掀开喜帕,口中酒气更是熏人脸面,不知为何,他口中反复念着韩连宵这个名字,随后便大笑着转身离去。赵王府漫长枯寂日子和申屠竞不着痕迹的冷漠,不知不觉中早已扼死了她最初有过的模糊希望。

父亲以不让申屠竞生疑为由救下自己,而嫁入赵王府之后,申屠竞为了除去她体内残毒四处延医问药,最终还是倚赖他送来的一小瓶狐血她才能活到今日。即使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持与韩氏的姻亲关系,到底还是自己亏欠了他。

韩连宵自怀中摸出一个方盖木匣,递进铁栅。

“你我之间仇隙深重,夫妻缘分,今日已到尽头。我平生不曾亏欠他人,却偏偏也欠了你一命……不知此物能否清偿……”

申屠竞满腹疑惑接了过来,木盒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掀开盒盖,内里衬以红绸,空无一物。他不禁大怒,将木盒投掷于地。那盒子落地后发出一声脆响,竟弹出精巧设计的一个夹层,夹层内露出一角黄锦。

“两年前申屠抗突然丢了这样东西,他疑心是你拿去,命我暗暗查访。你脱身后,拿着它,即刻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申屠竞看她说得决然,问道:“这是——”

韩连宵松开了紧握铁栅的手指:“是先王召太子申屠拔回京继位的密旨。原本送到申屠拔手中的应该是它,那张赐死的密旨却是申屠抗伪造……即位后竟然丢了这样东西,可以想见申屠抗会如何惊恐。密旨被秘密送到了赵王府,但你却被蒙在鼓中。”

申屠竞盯住韩连宵开合的嘴唇,她此时说话已经极流畅,沙哑的声音轻轻飘出,却锋利如剑,搅扰得他心中脑中地覆天翻,兵荒马乱。“我怎能离开天牢?”

韩连宵竟然笑得狡黠:“我对申屠抗说密旨在我手中。要我交出,需得放了你。你拿着它就有了倚仗,或可保得终身平安。但若是你终究不死心,要用它东山再起,那时你的生死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交不出密旨,他会将你如何!”这句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申屠竞自己也是一愣。又何须多言,答案他心中已经明了。

韩连宵并不回答,摇摇晃晃站起身,说起了似乎毫不相干的话题:“我每次进宫,都会住在留影殿……”

这句话说得突然,申屠竞妒恨交集的表情竟来不及掩去。

“留影殿四处都是衔梦的画像,众人以此来称赞帝王的长情。他们怎会知道殿内有一块青色石壁,上面那大块暗红的痕迹就是衔梦的真影!她难产时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衣衫,有人在那时将她提起抵在了壁上!世人不堪的流言猜测,我也听到过,但与我夜夜相伴的只有那憧憧鬼影而已……”

韩连宵声音渐渐微小,她又踏前一步,要申屠竞听个真切,申屠竞也因此看清了她苍白脸上细密的汗珠。“我不知衔梦究竟因何而死,也不知道你对她是真的执念难消还是仅仅是心有不甘,更不知道你使了怎样的手段要她那样惦念,生死之际还将密旨与双玉珏一同交到我的手中……她如此待你……每逢她死忌生辰……记得——给她多烧几串冥钱……”

最后的一个字鲠在了她的喉中,她再张口,便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申屠竞死死盯着她,后退、转身,终于毫不留恋的一步步离去。

“连宵……”他声音干涩,双手紧握铁栅,企图唤她回转。

“连宵——”他以为摇撼心魂的两个字必定响彻云霄,怎料到出得口来竟然是这样的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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