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过一次,这一世会过的自由安宁。”薛挽静静看着傅云汐,“而你终于得到了你的报应,后半生只能做一个穷困潦倒的寡妇。”
傅云汐挣扎着要起来,却重重摔在了床上。
她的腿太疼,精神又濒临崩溃,几乎快要疯魔。
对于心比天高的人,亲眼看着自己命贱如蚁才是最痛苦的剐刑。
薛挽出了西院,走远了一些,又回头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院子像一个囚笼。
她感觉这么久以来扎在心里的尖刺终于被彻底拔除。
丢掉了包袱,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此刻于她才是真正的重生。
——
陆少铮遭遇横祸,其他两个儿子都不是康平侯自己的血脉,只能从旁支挑出子弟来继承侯府的家业。
康平侯一夜之间觉得自己老了。
侯府早就只剩一个空壳子,在侯夫人的经营之下,公中不只空虚,还负债累累。
重立世子后,新世子把侯府还剩下的家产全部变卖,伺候的下人裁减一半,偌大的府邸一下就变得空荡荡了。
余杭来了信,薛家要将薛挽接走,侯府无人能挽留。
兰芜院里,宝珠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收拾东西。
“小心些,这些瓷器一磕碰就坏了,都包得仔细点。”宝珠一边说,一边亲自归整薛挽的首饰。
几个小丫鬟手脚麻利,将私库里的东西一样样清点装箱,光是各色绸缎就装了两大箱子。
“姑娘,这些书要不要带走?”小丫鬟抱着一摞书册问道。
薛挽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话本,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闻言抬起头:“都带着吧。”
又不是真的要长途跋涉回余杭,不必轻装简行,能带的东西就都带上。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颇为寒冷,院子里的梧桐叶片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摆。
薛挽披着一件银狐裘衣,毛色雪白柔软,在她身上显出几分华贵。
她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到院中。
看着这个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心中并没有多少感慨。
余杭的来信是假的,薛家人根本不知道她要离开侯府的事。那封信是贺闻渊的手笔。
她要去的不是余杭薛家,而是将军府。
改换身份,从一个牢笼,搬到另一个牢笼去。
距离她和贺闻渊约定好的期限,已经剩下不足半年。
贺闻渊曾说过,如果她要走,他不会拦,但她自己其实心里没底。
她感觉得到他的情意,也看得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但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又会提醒自己,他们注定无缘分的。
她的情爱早已在前一世消耗尽了,哪怕是消耗在一个完全不值得的人身上,也让她真正的精疲力尽,再也没有陪着另一个人走下去的力气和勇气。
更何况,贺闻渊会做皇帝。
入了内廷,人人向他下跪,口呼万岁。
他是君主,九五至尊,这世上无人敢与他并立。
即便他爱她,她也是他的奴才,身份上的差距,不是靠情爱就能填补。
而爱这东西,又瞬息万变,最不能依靠。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宝珠见她心不在焉,歪头问,“小姐在想什么?”
门房快步走了进来。
“四少夫人,薛家的人来了。”
薛挽心底微诧,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看向院门外,却见来的竟然是钱管事。
是相府的人。
钱管事见了薛挽,连忙上前行礼,低声说:“小姐,小人奉相爷和夫人之命,特来接您回府。”
薛挽心中警惕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相府已经为小姐准备好了院落,是相爷夫人亲自操办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绝不会委屈了小姐。”
薛挽心里一惊明白了,看来楚氏的消息果真灵通。
不仅知道贺闻渊要接走她,还赶在将军府的人之前派钱管事来侯府。
自己纵然不愿,有楚氏推手,也不得不卷进贺闻渊和贺云州的争斗之中。
别说将军府的人没来。
就算将军府的人来了,钱管事代表相府接人,贺闻渊不会为了她和贺绍撕破脸面,她也依旧要跟着钱管事去相府。
“宝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该走了。”
宝珠应声去了。
薛挽最后看了一眼兰芜院,心中明白,这一去,恐怕局面会比在侯府时更加复杂。
——
相府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薛挽掀开车帘,抬眼望去。
相府比侯府更加气势恢宏。
朱红大门上悬挂着牌匾,并非寻常木石所制,而是以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边缘一圈镏金云纹,日光下泛着温润却压人的光泽,似将天地间的贵气都凝在了这尺许见方的玉面上。
门房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到马车便立刻上前接引。
“小姐,请。”钱管事恭敬地扶薛挽下车。
进了相府,踏进正厅,便听到楚氏温和的笑声:“挽儿来了。”
薛挽抬头望去,只见楚氏一身锦衣,头戴珊瑚簪,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嬷嬷。
“让夫人久等了。”薛挽上前行礼。
楚氏连忙上前亲自扶起她,笑得眼角都弯了。“瞧你瘦的,在侯府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没关系,以后住在义母身边,一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
“妹妹”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薛挽转头望去,只见贺云州从回廊那边缓缓走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腰间系着白玉带,头发用银冠束起,整个人温文尔雅。
“二公子。”薛挽微微颔首。
贺云州走到近前,面带温和的笑容:
"一路奔波辛苦了,姐姐可还好?
"
楚氏说:“先进屋暖一暖身子,外头这么冷,别冻着了。”
她亲自挽着薛挽的手臂,一路向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