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纸片落在桌面上,半截“裴”字还连着一点未燃尽的边角。沈知微没再看它,抬手将案上一叠北狄往来文书推到中间。
裴砚站在她对面,目光从残页移到她脸上。“你打算怎么办?”
“先防外患,再清内鬼。”她说,“现在北狄比我们更想停战。”
他没说话。
她翻开最上面一份谍报,指一行字:“他们边境三屯粮仓空了七成,近三个月没有新征兵役。前王死得突然,新王根基不稳,部族之间已经开始抢草场。”
裴砚眼神动了一下。
“这不是来求和,是来逃命的。”她继续说,“他们怕我们趁势出兵,所以抢先递文书,想用三座边城换喘息时间。”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我们给他们想要的。”她声音很平,“让他们签一份‘和约’。”
裴砚皱眉:“你还想让他们再耍一次花招?”
“不是让他们耍。”她看着他,“是我们耍他们。”
她抽出一张拟好的条款纸递过去。上面写着:大周愿与北狄重修旧好,归还三城,开放互市,十年互不侵犯。条文简洁,语气宽厚。
裴砚看完抬头:“就这个?”
“这是给他们的版本。”她说,“他们会很高兴地签字。”
“然后呢?”
“然后我们当众拿出真正的和约。”她顿了顿,“十五城,永为藩属,违者天诛地灭。”
裴砚盯着她看了很久。
“风险太大。”他说,“一旦他们察觉,当场翻脸,外交体面尽失。”
“他们不会察觉。”她说,“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守信。只要签了字,盖了印,我们就掌握主动。他们敢反悔,就是背盟在先。”
殿外传来一声钟响,是早朝时辰将至。
她合上文书:“您称病不出,由我去鸿胪寺主持会盟。您只需在事后点头就行。”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若事败,朝臣必攻你越权。”
“那就不能败。”她说。
鸿胪寺正厅铺了红毯,香炉点着安神木。北狄新王带着使团立于庭中,披黑貂裘,鹰鼻深目,眼神来回扫视四周。
沈知微从侧门进来,穿妃袍却不戴冠,身后只跟两名女官。
“大周皇妃亲迎,真是抬举我们。”北狄新王开口,声音沙哑。
“陛下抱恙,我代为主持。”她站定,语气平静,“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
“既然人都到了,不如先把事办了。”他直接道,“三城归还,互市重启,文书我已经带来了。”
沈知微点头,示意女官取来大周版本。
两份文书并排放在桌上。北狄文书要求撤除北部戍卫;大周这份则只提通商与归城。
新王看过之后,嘴角微微扬起。“你们倒是识时务。”
“和平对谁都有好处。”她说,“请签字吧。”
誊录官开始抄录副本。北狄副使盯着笔尖,生怕出错。主使却已经松了口气,对身边人低语几句,那人笑了。
就在这一刻,沈知微闭眼启用心镜系统,目标锁定副使。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
“签了就能走……五千头羊归我了……”
她睁开眼,不动声色。
“可以盖印了。”誊录官说。
北狄新王亲自按下手印,又加盖国玺。礼官验明无误,宣布和约定下。
沈知微起身,拍了三下手。
门外走进四名礼部官员,抬着一块石碑模型。后面还有一队工匠。
“为了纪念今日之盟。”她说,“我们将把这份和约刻碑,立于雁门关前,昭告两国百姓。”
北狄新王脸色微变:“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诚意应当昭示天下。”她微笑,“请看,这就是碑文内容。”
礼官展开长卷,高声念出条款:
“北狄自愿割让东部十五边城,永为大周藩属之地,不得私调一兵一卒,违者天诛地灭!”
全场骤然安静。
新王猛地站起:“这不对!我们签的根本不是这个!”
“你们签的是这一条。”她指向桌上那份已盖印的文书,“而这份,是经礼部备案、玉玺加封的正式和约文本。你们刚才亲手确认过火漆封印,也亲眼看着誊录官抄写全文。现在反悔,是你们毁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