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来看过两次。第一次站在亭外,没进去。第二次他走进讲学堂,正好听见沈知微讲季风规律。
“每年春天,风从东南来,叫东风季;秋天风从西北起,叫西风季。出海要挑时候,不然船会被吹偏。”
皇孙举手问:“那要是非得出呢?”
“那就得算。”她指着海图仪,“提前看星位,测风速,改航线。差一步,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裴砚站在门边,静静听着。系统在他踏入门槛的瞬间启动,三秒后,沈知微听见他的心声:“吾儿若能驭海如驭权,方不负这万里江山。”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画图。等她再抬头,裴砚已经走了。
三天后,第一具海图仪样器送来测试。沈知微带皇孙去了太液池。他们在湖边搭了个小台子,把仪器放上去,对着远处一艘小船测算方位。
风不大,柳枝轻轻摆。她教皇孙如何调整中圈星位刻度,如何根据水面波纹判断风向。
“现在你看,船往哪个方向走?”她问。
皇孙眯着眼看,又低头看仪器。“往东北,偏北一点。”
她点头。“对。它要是照这个方向走,两刻钟后会撞上石滩。所以得改航。”
她转动内圈海图板,重新设定路线。“只要提前算好,就能避开危险。”
皇孙兴奋起来,自己动手调了一次。这次算得准,沈知微夸了他。孩子笑得很开心,抱着仪器不肯撒手。
当晚,裴砚下令:海图仪列为东宫必修教具,工部批量铸造教学版,分发至宗学。同时重申,皇孙十岁以上,须通过航海考核,方可受封领地。
林昭容被赐紫毫笔一对,允许继续研究星海对应之律。她在谢恩时只说了一句:“臣愿以余生,校全天穹之路。”
民间渐渐有了说法。有人说皇后在教皇孙开船出海,也有人说朝廷要派船去海外寻宝。这些话传到宫里,沈知微听了只是一笑。
她知道,真正的变化不在言语,而在行动。
一个月后,南方水师传来消息:一艘商船利用海图仪成功避开风暴区,安全返港。船上带回一张手绘航线图,标记了沿途星位和风向变化。
沈知微收到图时正在批阅宗学课表。她打开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的数据与林昭容提供的星轨记录完全吻合。
她把图收好,准备明天拿给皇孙看。孩子最近总问什么时候能坐真船出海。
她起身走到窗前。夜色深沉,远处勤政殿还亮着灯。她知道裴砚还在处理奏章。
她没有去打扰。转身回到案前,提起笔,在新的图纸上画下一座海上灯塔的轮廓。底座要结实,塔身高,顶部装可旋转的铜镜,夜里点火,白天反光,为船只指引方向。
她画得很慢,一笔一笔都很稳。
外面传来更鼓声,已经是戌时三刻。她停下笔,揉了揉手腕。墨迹未干,沾在指尖有点凉。
她把图纸卷起来,用丝带捆好,放在一边。
明天她要去见工部匠人,谈灯塔的建造。这事不能拖。海路开了,就得有路标。
她吹灭蜡烛,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宫人那种轻缓的步子,而是有力、直接,一下一下踏在石板上。
她没动,也没回头。
门被推开,风带进来一丝凉意。
那人站在门口,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