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带到这里,然后呢?看着他在这碑前冻成冰雕?
云知微抬起头,看着那光滑如镜、映照着铅灰色天空的无字碑面。一个疯狂的、带着自毁意味的念头,如同雪原上的鬼火,在她眼中燃起。
既然无字……
那便……留下个字吧。
留下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血淋淋的印记。
她艰难地抬起自己那只还算完好的手,凝视了片刻。然后,她将目光投向昏迷的沈砚,最终,落在了他垂落在雪地中的、同样冰冷的手上。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握住了他的一根食指。
他的手指冰冷而僵硬,如同冰棱。
她握着他的手指,如同握着一支没有温度的笔。然后,她引导着那根手指,缓缓地,朝着那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玄冰碑面,按了下去!
指尖接触到碑面的瞬间,一股更加凛冽的寒意顺着他的手指,传递到她的掌心,几乎冻结她的血脉。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握紧他的手指,以那玄冰为纸,以这酷寒为墨,开始……“写”字!
不是刻,不是划。而是用他指尖的皮肉,用那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体温,去对抗那万古不化的玄冰!去在那无字碑上,烙下一个痕迹!
“嗤……”
极其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又瞬间冻结的声音响起。
他的指尖与碑面接触的地方,冒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那是他指尖的微量水分和热量,正在被玄冰迅速剥夺、冻结!
剧痛!
即使是在昏迷中,沈砚的身体也本能地痉挛了一下!那通过血泪蛊链接传来的、指尖被瞬间冻伤、皮肉仿佛被撕扯剥离的尖锐痛楚,清晰地烙印在云知微的感知里!仿佛是她自己的手指,正在那玄冰碑上受着酷刑!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同步的剧痛,握紧他的手指,继续那残酷的“书写”。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他指尖皮肉与玄冰粘连又强行分离的、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声响,都伴随着那通过链接传来的、钻心刺骨的冻伤之痛!他的指尖迅速变得青紫、肿胀,甚至隐隐有血丝渗出,却又在接触到碑面的瞬间被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成为那“字”的一部分!
她在写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是她的名字?或许是她的恨?或许只是一个……证明他们曾经存在于此、纠缠于此的……烙印?
终于,最后一笔,在她几乎虚脱的颤抖中,完成。
她松开了手,沈砚的那根手指无力地垂落下去,指尖已然血肉模糊,与暗红的冰晶冻结在一起,惨不忍睹。
云知微瘫倒在雪地里,浑身脱力,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冻结成冰。她抬起头,望向那玄冰碑面。
在那光滑如镜的黑色冰面上,此刻,清晰地“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知微。
是用他血肉模糊的指尖,是她引导着他,在这无字碑上,烙下了她的名字。
那两个字的笔画,歪歪扭扭,边缘带着暗红的血冰,如同两道狰狞的伤疤,刻在这永恒的沉默之上。
她看着那两个字,看着那属于她的名字,以如此残酷的方式,与他血肉相连地出现在这绝地之碑上,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麻木。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完成了这残酷的仪式,或许是生命力终于耗尽,身旁的沈砚,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叹息般的呼气声,那通过血泪蛊链接传来的生命波动,骤然……跌落到了一个近乎消失的谷底!
云知微猛地扭头看向他。
他依旧安静地躺在雪中,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那链接传来的感觉,却冰冷得让她心脏骤停。
她……杀了他吗?
用这种方式,终于……彻底地……
风雪依旧,无声地覆盖着玄冰碑,覆盖着碑上那血淋淋的名字,覆盖着碑下……不知生死的两人。
那无字的碑,终究还是染上了他们的痕迹。
以最疼痛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