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三的脚步没停,只留下一句冷淡淡的话:“能活着回来,就别计较赏金。要是这事压不住,整个修真界都得乱,到时候你想待在门派都没地方待。”
两人看着她的白影消失在炼丹房门口,再看看彼此,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凝重——玄三虽没明说,但那孤傲的语气里藏着的紧张,比任何提醒都管用。他们知道,这场议事会,恐怕会是一场硬仗。
议事会召开前的这三日,清净派上下忙得脚不沾地。万修盟派来的弟子带着大批法器进驻山门,玄三长老虽依旧一身白衣、白发覆肩,却少见地没待在炼丹房,而是亲自督阵布置防护阵。她指尖火灵根灵力暴涨,一道道火线如游龙般缠上山门两侧的石狮,火焰灼烧石材的噼啪声里,石狮眼中竟缓缓亮起红光——那是用火灵根灵力催动的预警阵,只要有阴邪之气靠近,石狮便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各门派弟子按方位驻守,清净派东侧由我们负责,西侧交给青云门,北侧归赤霞宗。”万修盟的李舵主拿着阵图,在广场上高声布置,“每个人腰间都系上镇魂铃,一旦铃响不停,立刻发信号,不许擅自追击!”
羽凌风站在宇宁朗身边,看着广场上往来忙碌的弟子,忍不住低声道:“这阵仗,倒像是要打仗似的。”
宇宁朗摸了摸颈间的辟邪珠,经过玄三这几日用火灵根灵力温养,珠子的白光虽没完全恢复,却也比之前亮了些:“长老说,中元节阴气最盛时,若是那些囤起来的阴魂被人催动,很可能会形成阴煞,到时候寻常法器根本挡不住。”
两人正说着,就见玄三从炼丹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通体赤红的鼎炉。她将鼎炉放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转身对李舵主道:“这是离火鼎,能暂时压制阴煞,若是真出意外,让弟子们往鼎炉周边退。”她语气依旧冷淡,可白发下的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火灵根本就克制阴邪,这离火鼎是她耗费三日灵力炼化的,算是眼下最稳妥的后手。
清净派后山的竹林深处,晨雾还未散尽,青竹的影子斜斜映在石桌上,将那盏青瓷茶杯衬得愈发温润。顾玄玉一身月白锦袍,独自坐在石凳上,指尖捏着茶盏,滚烫的茶水腾起细雾,混着竹叶的清香漫在空气中。风穿过竹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有几片翠绿的竹叶飘落,恰好落在他手边那只深棕色的酒葫芦上——葫芦表面的竹纹是谢绝尘亲手所刻,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指尖触上去,还能感受到当年他刻纹时留下的细微凹凸。
他刚要将茶水送入口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不是竹叶落地的软声,而是衣料擦过竹杆的脆响。竹影微动间,一道青色身影已立在三步之外,衣摆上还沾着晨露打湿的潮气。顾玄玉指尖灵力骤然凝聚,茶杯在掌心转了个圈,滚烫的茶水瞬间化作三枚细如银针的水箭,直直射向来人胸口要害,眼神里满是警惕:“谁?”
“多谢顾宗主手下留情。”吴净白侧身避开水箭,青衫下摆扫过地面的竹叶,带起细碎的声响。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刻着暗纹的玉佩,玉质泛着陈旧的哑光,脸上却带着几分从容的笑意,“在下吴净白,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顾玄玉收了灵力,目光落在吴净白脸上,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此刻冷得像浸了冰。他盯着对方手中的玉佩,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各大宗门追查了你十几年,如今倒是省了功夫,自己送上门来了?”他抬手将茶盏放在石桌上,茶水晃出细波,竹影在茶面碎成点点光斑,像极了他此刻复杂的心思。
吴净白毫不在意这带着杀意的语气,径直走到石桌对面坐下,指尖勾过一只空杯,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入杯的声响在寂静的竹林里格外清晰:“顾宗主说笑了,我今日来,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顾玄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节叩了叩石桌,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一个被正道除名的弃徒,也配和我谈合作?”
吴净白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掩不住眼底的笃定:“我自然是不配,只是晚辈见顾宗主这些年,费心苦练阴魂禁术,却连引魂的媒介都凑不齐,始终无果,这才冒昧前来,想助顾宗主一臂之力。”
“砰”的一声,顾玄玉握着酒葫芦的手猛地一紧,葫芦底重重磕在石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他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灵力在掌心悄然凝聚:“你都知道些什么?”
吴净白放下茶杯,指尖轻轻划过杯沿,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顾宗主,明人不说暗话。炼制阴魂术之人,命魂多多少少会受到阴寒侵蚀,寻常修士看不出来,可我自小钻研此道,对此术算是小有所成。方才见顾宗主抬手时,袖口灵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滞,再观您命门处的气息——恐怕自谢宗主陨落之后,您就开始偷偷研究阴魂禁术,想把他从地府拉回来了吧?”
顾玄玉眼底的厉色更浓,周身的灵力开始翻涌,周围的竹叶被灵力卷得旋转起来:“呵,你知道这么多,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杀了,永绝后患?”
吴净白却丝毫不惧,反而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依旧云淡风轻:“顾宗主又说笑了。您若想杀我,方才那三枚水箭就不会只射向我的胸口,而是直接取我性命。您留我一命,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能帮您什么吗?”
竹林里的风突然停了,落在石桌上的竹叶一动不动。顾玄玉盯着吴净白看了许久,掌心的灵力渐渐散去,最终平静道:“说来听听。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
吴净白见他松了口,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若论所谓正道术法,顾宗主修为高深,自是修真界一骑绝尘的人物。可论阴魂禁术,您毕竟是浣溪宗宗主,一举一动都在正道眼皮底下,不敢用真正的狠招,也找不到稀缺的阴魂材料,自然处处受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玄玉手边的酒葫芦上,“而我,无门无派,行事自由,不仅知道哪里能找到纯净的阴魂碎片,还能炼制引魂的禁符。更重要的是——”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眼神里带着诱惑:“我知道,复活谢宗主,还缺一样最关键的东西。而那样东西,此刻就在顾宗主您的手里。”
顾玄玉的指尖猛地攥紧酒葫芦,竹纹的凹凸硌得掌心生疼,忽然抬眼看向吴净白,眼神里满是探究与警惕:“你费这么大功夫集齐阴魂,到底图什么?”他顿了顿,语气更冷,“我复活谢绝尘,是念着旧情。可你呢?你与他素无渊源,当年他还在时,你不过是梦华寺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凭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他回来?”
这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吴净白脸上的从容。他指尖微微一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沿的热气似乎也变得冰凉。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顾宗主不必管我图什么。您只需知道,我们的目标一致——让谢绝尘复活。”
现在,您只需要做一个选择:是继续守着这只酒葫芦,看着复活他的机会白白溜走;还是跟我合作,让他重新站在你面前。”
竹林里的风再次吹起,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顾玄玉的决定。顾玄玉看着吴净白讳莫如深的侧脸,又低头摸了摸酒葫芦上熟悉的竹纹,心底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他既怀疑吴净白的动机,又无法抗拒“复活谢绝尘”这个诱惑,毕竟,这个念头,他已经藏了整整十年。
“你有多少把握让他回来?”
“原本只有三成,但若有顾宗主支持,那么便有五成。”
过了许久,顾玄玉厉色道:“若你敢骗我,我保证让你后悔出现在我面前。”
吴净白笑了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