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她微湿的发间,分不清是天空的泪,还是命运的露。
窝在他温热的怀里,云上槿却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她轻轻动了动,声音细弱却清晰:
“您还没回答我……我是不是很聪明?”
江淮清的步伐沉稳,在滂沱雨声中,在冰冷与温热交织的体温传递间,他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最终挤出一个低沉而沙哑的音节:
“嗯。”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吞噬,却又清晰地撞入她耳中:“很聪明。”
得到这句肯定,云上槿在他怀里极轻地笑了笑,像是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奖赏,心满意足地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湿透的、沾染着酒气与冷雨气息的军装前襟,不再言语。
滂沱大雨中,江淮清抱着云上槿,一步步踏过积水,军靴溅起细碎而冰冷的水花,走回那栋既是囚笼又暗藏掌控的住所。
他一脚踢开门,抱着她,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持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他眼底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怒火、被冷雨浇淋后的清醒,以及一种更为复杂难辨的情绪。
骤雨初歇,寒梅低垂
当那股夏夜骤雨般的气息汹涌而至时,仿佛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风雨席卷了寂静的梅园。
雨势来得猛烈,带着被烈日炙烤后大地蒸腾出的闷热土腥气,夹杂着电闪雷鸣前夕空气中躁动不安的离子。
雨水清凉,却又霸道地浸透一切,不容拒绝地包裹住那株试图维持孤傲的雪中冷梅。
冷梅的幽香在夏雨的冲刷下,仿佛被激起了更深的寒意。
梅瓣上覆盖的薄薄冰雪簌簌抖落,在雨水的浸润中,被迫释放出更为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凄艳的冷香。
这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一场雨打寒梅的洗礼与驯服。
梅枝在雨水的重量下微微颤动,仿佛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压力。
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带着使命,穿透梅树的表皮,直抵内在的脉络。
那清冷孤高的气息被濡湿,被无处不在的雨意渗透,原本挺立的枝桠在持续的浇灌下,显出一种承受过度的、近乎脆弱的低垂。
在这场不对等的交融中,梅树的意识有瞬间的恍惚。
根系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又被外来的湿润强行改写。
枝干传来细微的、无法自控的轻抖,那是植物本能对过度灌溉最直接的反应——既渴望这份滋润,又畏惧这强势的给予。
雨水没有停歇,持续地浸染着,直到梅树的每一寸木质都浸透了雨的印记,每一缕幽香都缠绕上雨的气息。
那原本清冽的芬芳,如今变得沉静而驯顺,像是被雨水彻底浇透后,暂时收敛了锋芒。
当雨势渐缓,梅园里弥漫着雨后的湿润与清冷交织的气息。
梅树低垂着枝桠,花瓣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反光,那姿态,既有承受风雨后的疲惫,又带着被彻底浸润后的、异样的宁静。
江淮清凝视着眼前这株仿佛被雨水浇透的梅,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羽,看着她苍白脸上尚未退去的湿意。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颈后那片湿润的肌肤,那里还残留着雨水穿透后的凉意。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质感,“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云上槿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像是晨露凝结在低垂的花枝上。
她的气息微弱,像是暴风雨过后,园中终于恢复的寂静,只剩下雨水从叶片滑落的滴答声,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雨与梅交融后的清冷湿意。
江淮清也不再理她,径直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还没洗澡……不可以放床上。”
她的声音带着坚持,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洁癖般的执拗。
江淮清动作一顿,看着她被雨水和狼狈浸透的模样,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俯身,再次将她打横抱起,转向浴室的方向。
“我的轮椅呢?”
她在他怀里问,声音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