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就依你。”他终是叹了口气,“这几日你便再去碾子沟,给他个‘协办金沟团练’的虚衔,让他替朝廷清剿周边匪患。告诉他,只要安分,金沙之事暂不追究。”
佟世功领命退下,刚出将军府月门,就撞见阿保林站在廊下磨指甲。此人是苏和泰的亲信,素来与他不睦,此刻斜眼瞥着他,皮笑肉不笑:“佟协领这是替江匪求来前程了?”
佟世功懒得与他争辩,拱手便要走,却被阿保林拦住。
“急什么,”阿保林慢悠悠道,“我正要去见将军,说说这江荣廷的事。”
不多时,阿保林已进了内堂,见苏和泰正对着战报出神,忙道:“将军,您真要信佟世功的鬼话?江荣廷是什么人?匪首出身,骨子里的反骨没剔干净!给他官帽,不是纵虎归山吗?”
苏和泰抬眼:“那依你之见?”
“佟世功这定然是收了江荣廷的好处,才借着朝廷的名义让他壮大,无非是想从中牟利。”阿保林凑近了些,声音阴恻,“依属下看,不如趁他来吉林领命时,直接扣下。到时候啊,您就等着瞧——”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江荣廷在碾子沟说一不二,底下人早有憋着劲想往上爬的。如今他被咱们扣了,那群金匪还能一条心?要么作鸟兽散,各自卷了金子跑路;要么就得争着抢着当新把总,为了那点地盘、矿脉斗个你死我活。”
苏和泰指尖在茶盏沿摩挲,眉头微蹙:“你倒说得轻巧,万一他们拧成一股绳来闹呢?”
“将军放心,”阿保林冷笑一声,语气笃定,“江荣廷能镇住场子,靠的是手里的枪杆子和这些年的恩威。他一倒,那些想抢位置的,谁肯服谁?姓李的想占东边矿洞,姓王的想掌民团兵权,不出三日就得打起来。到时候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消隔岸观火——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派兵去‘清剿’,顺手把那些不听话的都收拾了,剩下的自然乖乖听话。”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这就叫鹬蚌相争,渔人获利。金沟里的金子、矿场,到头来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既除了江荣廷这个隐患,又能把碾子沟牢牢攥在手里,比留着他当刺头强百倍!”
苏和泰攥紧了拳头,战报上“民团悍勇”的字眼还在眼前晃,可阿保林说的“内斗”“渔利”,又像钩子似的挠着他的心。他想起这些年被匪患磨掉的耐心,终是咬了咬牙:“就这么办。你去安排,等江荣廷一到吉林,立刻拿下!”
烛火跳动,映着他眼底的狠厉,也映着案上那封还未发出的“协办团练”委任状,像一张等待猎物落网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