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除了血腥,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与众不同的硝烟与硫磺混合的古怪气味,久久不散。
当联军前锋抵达鹰嘴崖附近时,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八旗悍将和关宁老兵们也暗自心惊。
狭窄的古道仿佛被巨兽蹂躏过。
两侧山崖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坑洞和焦黑痕迹,许多岩石呈不规则的碎裂状,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过。
道路上,到处是翻倒损坏、被遗弃的大车残骸,许多车辆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
散落的箱笼碎片、破烂的顺军旌旗、以及未来得及完全收殓的双方士卒尸骸(已被李国祯部简单掩埋,但痕迹仍在),在烈日下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许多尸体上的创口极为古怪。
不似刀砍枪刺的撕裂伤,也非箭矢贯穿的孔洞,而是一个个碗口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可怕血洞,或者是不规则的撕裂伤,有些尸体的铠甲甚至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炸开。
倒像是威力巨大的火铳所致,但即便是最精良的乌铳、三眼铳,也绝无此等骇人威力!
“嘶……”饶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兵,看到那些可怖的伤口,也忍不住倒吸凉气,窃窃私语。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打的?”一个镶白旗的拨什库(领催)用刀尖拨弄着一具顺军军官的尸体,看着胸前那个穿透铁叶的狰狞血洞,脸色发白。
英亲王阿济格性子暴烈,环顾四周狼藉,骂骂咧咧:“操!看这架势,闯贼在这里被人打了埋伏?还败得真他妈惨!谁干的?山西的官军?姜镶那龟孙子有这胆子?还是他娘的有别的流寇黑吃黑?”
豫亲王多铎则更细心谨慎,他下马蹲在一具穿着顺军号衣的尸体旁,仔细查看其胸前那个穿透棉甲和躯干的恐怖贯通伤,又摸了摸旁边岩石上一个边缘光滑的碗状凹坑,眉头紧锁:“不像箭伤,也不像寻常铳子……这力道,骇人听闻。还有这石头……像是被极厉害的炮子崩过,但又不见炮车辙印,也未见寻常实心弹或开花弹的碎片。古怪,实在古怪。”
这时,多尔衮与吴三桂在戈什哈(护卫)和关宁亲兵的簇拥下,策马来到一片最为狼藉的区域。
这里正是当初刘文炳部炸塌山岩、封堵路口,以及后来明军清理战场、搬运银两的主要地点。
虽然李国桢事后派人进行了清理和伪装,移走了大部分大块碎石,填平了明显的爆炸坑,但那种大规模爆破和山体崩塌的痕迹,绝非自然形成,也非寻常人力短时间内能完美掩盖。
两人勒住战马,目光凝重地扫视着这片区域。
多尔衮翻身下马,走到一堆虽然被刻意分散、但仍能看出原本堆积痕迹的碎石前。
他捡起一块边缘参差不齐、明显是新断裂的碎石,在手中掂了掂,又凑近鼻端仔细闻了闻,眉头紧紧锁起。
“吴将军,你来看此处。”多尔衮将碎石递给走过来的吴三桂,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山石崩落,断口新鲜,绝非年久风化。且这石上,有硫磺、硝石之气,虽淡,却逃不过本王鼻子。这绝非山体自然滑坡,亦非用寻常火药开山采石所能为。倒像是……用了极大量的火药,埋于山体,同时引爆,生生将这段路给炸塌了!”
吴三桂接过碎石,也仔细看了看,又望向两侧陡峭山崖上那些不自然的崩塌痕迹和地上虽然被匆忙掩盖、但依然存在的灼烧焦黑土壤,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王爷明鉴!此等手段,需大量精制火药,更需精准布设引爆之法,绝非寻常山贼流寇可为!闯贼仓皇逃命,绝无可能在此设伏炸路阻我追兵。那会是谁?姜镶?他若有此实力和胆量,早该在宁武关就用了,何至于让闯贼长驱直入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