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真的。
反抗,也是真的。
这就够了。
远处,白璃悄然退至祭坛边缘。
她双手合十,指尖泛起微弱的银光,将一缕几乎不可见的黑芒封入最深的晶簇之中。
那晶簇瞬间蒙上霜色,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存在注视。
她闭上眼,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你说过,当‘情’……”【白璃闭目,阿卡洛斯低语】
风在祭坛边缘盘旋,卷起细碎的晶尘,如雪般飘落。
白璃静立于光与影的交界,指尖银光未散,那缕被封入晶簇的黑芒仍在内部缓缓蠕动,仿佛有意识地撞击着囚笼。
晶簇表面霜纹蔓延,像是某种古老封印正在苏醒,又像是沉眠者披上了冬衣。
她双目轻阖,唇瓣微启,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你说过,当‘情’能点燃‘律’,你就醒来……”
她的语气里没有祈求,也没有遗憾,只有一种近乎宿命的温柔。
“但现在,或许……还不到时候。”
话音落下,祭坛深处的地脉嗡鸣骤然一滞。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虚空褶皱中浮现——那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星点编织而成的轮廓,高冠广袖,双眸如银河倒悬。
它曾是阿卡洛斯,旧神之首,法则的初撰者,如今只剩一缕残念蛰伏于地脉核心。
此刻,那星河般的眼眸微微颤动,似在回应,又似在挣扎。
可最终,它缓缓闭合。
如同一颗熄灭的恒星,悄然退行至宇宙尽头。
地脉共鸣渐弱,层层叠叠的灵纹从祭坛底部褪色,化作飞灰。
那些曾支撑“命运序列”的因果经纬,正一根根断裂、飘散。
某种至高存在的意志,选择了退让——不是败北,而是等待。
它在等一个真正的“变数”,一个能以“情”撼动“律”的存在。
而此刻的沈辰,虽已斩断命锁,却尚未点燃那最后的火种。
白璃睁开眼,眸中银光黯淡了一瞬。
她知道,这一封,或许便是千年万年。
但她也明白,唯有如此,才能为那人争得一线喘息之机。
她转身欲离,脚步却顿住。
身后,光涡已散,唯余一片死寂的废墟。
【火熄人空,谁在执笔?】
沈辰跪在祭坛中央,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重量。
反应炉深深嵌入心口,与筋骨血脉融为一体,每一次搏动都牵动五脏六腑,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在体内穿行。
金色纹路从胸口向四肢蔓延,像是某种反噬的烙印,又像是新生的经络。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一点点变得透明。
皮肤下流动的血色淡去,指节轮廓模糊,仿佛正从这个世界的画布上被轻轻擦除。
“你赢了命……”玄璃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微弱如风中残烛,“但你快不是人了。”
他没有回答。
不是不想,而是说不出。
识海中,公式仍在燃烧,可那火焰已不再炽烈,反而冰冷、沉重,像是在记录一场葬礼——属于“沈辰”这个存在的葬礼。
他是谁?
是穿越者?
是修士?
是科学家?
还是……一个被自己写出来的方程?
他忽然想起实验室的最后一夜,烧杯里未完成的反应,窗外渐亮的天光,和桌上那张写着“第107次失败”的记录纸。
那时的他,至少还知道自己是谁。
而现在,他赢了命运,却输给了存在本身。
就在此时,天际忽有异象。
星穹裂痕正在闭合,如同被无形之手缝合的伤口。
可在最后一瞬,那裂缝深处,浮现出一只巨手的虚影——苍白、修长、执笔于虚空。
笔尖未落,却已有光痕流淌。
一道未知的方程,正在被书写。
沈辰仰头望着,瞳孔中映出那支笔的轨迹。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次,换我来写。”
风起,卷起满地灰烬,在空中划出残缺的弧线。
祭坛之上,唯余一道未干的赤金笔迹——
像是某人用血写下的方程,
又像是一声不肯消散的呐喊。